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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醒来

五载的恩爱情谊到底还是一场旧梦，为了一个这样的女子，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以一种陌生人的姿态随意地指责她，她气的浑身发抖，正要辩解之时，小莲突然走上前大声说:“王爷，一定是有人陷害夫人，夫人怎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夫人她真是看走了眼！

纵使平日里宋淮霖对下宽和，但也终归是主子，小莲这句话已然是犯上了，宋淮霖也没料到一向胆小的小莲竟敢公然说他的不是。

他听了很气恼，他堂堂一个王爷，还不至于被这样的人教训，正欲说话。

小莲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柱子。

“我愿以死自证清白！给夫人留一条后路吧！

“小莲！江意婉反应过来时，小莲已经不省人事了。鲜红温热的血刺伤了她的眼睛，江意婉心如绞痛，跪倒在地紧紧抱住她，歇斯底里道:“快叫大夫！

大夫来了，也无奈摇了摇头。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逐渐冰冷僵硬了，她仓惶地跌落在地，抱住小莲的尸体一言不发，身体如枯木般僵硬着。

江意婉无法相信小莲死了，胆小怕疼的小莲死了，那个唯一陪着她，真心为她鸣不平的人死了……

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冬日的夕阳透过了半开的菱花窗散了进来，她抬眸望去，漫天红霞，和她手上沾染的鲜血一样刺目。

大夫走了，方才喧闹的正厅如今静悄悄的，一切发生地太快，宋淮霖也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小莲真的不是凶手么？

他看向一旁似乎神情麻木，瘫软在地的江意婉，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忽然心中一紧，从前的种种如过目云烟，如今一切都变了，是他亲手改变了一切，纵使他不再爱她，多年的情谊，他也不想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他想过去扶起她，这件事确实有问题，若她不再针对昭蓉，她还可以继续做她的王妃安然度日……

感受到在肩膀处的温热，江意婉仰起头，双目含泪厌恶道:“你满意了？是你们逼死了小莲！宋淮霖你好狠的心啊。她厌恶地甩开宋淮霖的手，拔出头上的金簪对准宋淮霖的胸口正欲刺下去。

可是多年体弱，力气亦不敌男子，她的手一下子便被宋淮霖抓住，金簪也被夺了过去。他钳制住她的双手，满眼的不可置信:“婉娘，你？

她好像不是他认识的江意婉了，她的眼里满是恨意，她竟会为了她的婢女要杀了他！

昭蓉见状立即走过来躲在宋淮霖的背后堪堪露出额头惊恐道:“江氏，你这个毒妇，你竟想杀了淮郎。

“我还想杀了你！

“淮郎……

“来人，夫人受惊，神志不清，带到厢房静养，没我的吩咐不能出去。

宋淮霖话音刚落便来了几个小厮将江意婉带了出去。

“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她终于明白当年母亲的悲痛与疯狂，如今自己正同她一样，对眼前的人发出最恶毒的诅咒，最无助的呐喊。

她不是疯了，是彻底绝望。

江意婉被关在厢房多日，宋淮霖未来过一次。

尽管屋里燃着充足的炉火，可她每日一到深夜却像坠入冰窖一般止不住地发抖。

每每闭上眼睛，她便会想起小莲的模样，满手温热的鲜血，宋淮霖冷漠的神情，昭蓉得意的笑脸……

这些都进入她的梦中，像密密麻麻的带着荆棘的藤蔓不断地缠绕着她，折磨着她。

前些日子她总想不明白宋淮霖的转变，那个曾经在冬日梅园里将他宝贝似的藏在披风里，红着脸说爱她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爱便不爱了，究竟是觉得她不再年轻还是嫌弃她的肚子不争气，可是当年若不是为了他，她的身子也不会落下不能生养病根，自打昭蓉来到王府，江意婉便一直不甘心，总想争夺个是非对错，想要一个原因，可如今却不了，人心各有所愿，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人总会变的，只当她是瞎了眼，信错了人。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没有亲人了，这一生啊都赌错了……

短短数日，她瘦了很多，身体也越来越差，已经到了只能睡在榻上的地步。

宋淮霖似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终于在某个夜晚踏着月色来了。

“婉娘。

还是熟悉的声音，江意婉闭着眼睛不愿理会。

“我会给你请大夫，等你的病好了……

“不必了。我在你心里早就面目可憎，宋淮霖，别假惺惺了。

宋淮霖话还未说完便被江意婉无情地打断，她声音虚弱，话中却带刺，她以前从不会如此。

他知道下毒之事事有蹊跷，可为了安抚昭蓉不得不那样做，他想事后再同他解释，可眼前这个曾经说永远爱着他包容他的女子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

“婉娘，你睁开眼睛。

见江意婉依旧未理睬他，他又道:“小莲的事，我对不起你，我也未想到她会去赴死。

听到小莲，江意婉又泪意汹涌，一滴清泪沿着脸颊滑落到发鬓。

昏暗的屋子里一片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宋淮霖一言不发地看向江意婉，短短几日她竟瘦弱成了这样，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明媚娇美，眸子像温热的太阳，只是一眼便让他那些日子经历的所有不甘都随风而散了，可是现在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了，那抹太阳坠落了，只剩下源源不断的泪水。

他想昭蓉还是不及江意婉的，她不过是他无趣人生中偶尔出现的一抹惊艳，每日总把首饰珠宝挂在嘴边，有时的娇容造作实在吵得他心烦，她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或者说更像是一只赏玩的雀儿。而江意婉不一样，他一向觉得江意婉是理解他的，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他悔改，她便能原谅他，他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和她诉说，他们更像知己，可现下江意婉的态度令他害怕，他觉得自己快抓不住她了。

若他允她一个安稳的承诺，她或许会原谅她的，于是他决定赌一把，柔声道:“三月前，我第一次见到昭蓉，她明媚动人，那双清澈的眼睛，让我想起了从前的你，婉娘，我错了，在我的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你依旧是王妃，昭蓉她只会是妾，以后她生的孩子也会记在你的名下，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听到这些话，江意婉只觉得好笑，他从前爱的究竟是她江意婉这个人还是她的容颜？她还不至于不堪到替别人养孩子。

他如今说的好听是求她原谅，其实就是施舍点儿怜悯心，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一向被称有仁德之心的王爷，自然是看不下去她如今的惨状。他只不过是不习惯她不再爱他罢了，像他这样从小衣食无忧，奴才好友围着转的人，受不了别人的冷落，更受不了曾经以他为天的人的无视和憎恨，这可悲的自尊心让人实在令人生厌。

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宋淮霖以为她原谅他了，面露喜色。

不料江意婉苍白着脸冷声道:“宋淮霖，此生我都不愿再看到你，你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她的声音如廊下积雪，分明是虚弱的快消散的，却依旧能凉到人的心里去。

宋淮霖脸色一下子变得失望，不免有些生气，他不过是娶了一个妾，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他也承诺她永远为正妻，再加上一个疑罪未除的小莲，她便要与他决裂，她为何执意如此？

“婉娘，你！他被刺到说不出话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后，他想再给她几天时间，或许她会想通的，她没有家人了，是不会离开他的，他才是她唯一的倚仗。

沉思片刻见江意婉麻木地看着头顶房梁，依旧吝啬看他一眼，压住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咬咬牙甩袖离开，消失在月色中。

屋子里烛光惨淡，寒风透过窗子的细缝吹了进来，呜呜作响，烛火不断摇曳。炉子烧着，江意婉依旧觉得冷，可她没有力气裹紧被子了，只能尽力蜷缩起来，她太累了，只怕是气数将尽。

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有有母亲，有小莲，还有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平安符，不过片刻，她的手便从榻边直直落下，终于解脱般地闭上眸子沉沉睡去……

“姑娘，快醒醒，刘老太太的寿宴要迟到了！

江意婉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耳边急切的叫声，这声音像是晴妈妈，可她不是死了么？

江意婉猛然惊醒，而眼前的人就是晴妈妈，有些瘦弱，可一身棕色的旧薄衫看着仍有精神气。

见她醒了，弯着眼睛慈祥地看着她道:“姑娘快些，我替你梳妆。接着又轻轻地扶她起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在那儿你表现的好些，要多认识些那些娘子。

此刻江意婉无暇听她说这些话，直接扑到晴妈妈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眼前的一切都令她震惊，似乎是七年前的那天一样。

这难道是梦？还是她们几个在底下相遇了？这样她是不是还能见到小莲。

想到此，她立即坐起身，拉住晴妈妈的手臂:“晴妈妈！小莲呢？

晴妈妈见她急切到要哭出来的模样，诧异道:“小莲在外边呢，姑娘你怎么了？

“姑娘！怎么了？小莲闻声赶进来，手中还端着一铜盆热水。

圆圆的脸，黑溜溜的眸子，右颊一颗小痣，胸前挂着一块醒目的断玉，是小莲！竟然真的是小莲。

江意婉瞬间潸然泪下，连鞋袜都赶不上穿，猛地冲下床榻，紧紧地抱住小莲，哽咽道:“小莲，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小莲端着盆的手无处安放，一脸茫然地看向她，不解道:“小莲一直都在这啊姑娘。

见状，晴妈妈上前拍了拍江意婉的背安抚道:“姑娘是不是做了噩梦？

江意婉又松开一只手抱住了晴妈妈小声地说:“是。

可惜这时的才是梦，她的人生早就完了。

很多年未感受到这般安详温馨的时光了，江意婉想多感受一会儿，也许她马上就见不到她们了，因此紧紧地抱着她们不松手。

“呀，姑娘，得快些准备，要来不及了！晴妈妈率先反应过来，挣脱开来。刘老太太是侯爵府的老夫人又与宫中太后交好，她的寿宴耽误不得，这是江意婉在那些贵娘子那儿露脸的绝佳机会了，刘氏答应带她出去赴宴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次绝对不能错过。

谁知江意婉竟一脸不愿道:“晴妈妈，我不想去。

“这是为何啊？晴妈妈很是着急，自家这姑娘从小不受刘氏待见，外边有的人都不知道她这号人的存在，提到江府的嫡小姐也只会想到江意柔。若她这次去了，在那些贵娘子面前混个眼熟，以后或许还能有个好人家。

“就是不愿去，以后会有机会的。

七年前的那场寿宴，她被刘氏和江意柔二人设计，从而被赶出江府，也在京中贵女的面前丢了脸面，晴妈妈也因此去世，即便是梦她也不愿再经历一遍了。

“姑娘啊，仰人鼻息的日子你还想继续下去么，每一次机会都应该抓住啊。

江意婉站直了身子，看向晴妈妈的眼睛真诚道:“晴妈妈，这件事就信我一次吧，我现在只想多陪陪你们。

“晴妈妈，我也信我们姑娘。小莲忍不住说道，她会永远支持自家姑娘。

见江意婉一脸决然，晴妈妈也只好叹了口气，“好，都听姑娘的。

“姑娘，这水快凉了，我去换一盆。

江意婉立即阻止道:“小莲，等一下。

江意婉忐忑地将手伸进水中，温凉的水轻抚着她的双手，这触感太真实了，方才她太激动了并未想到小莲和晴妈妈的皮肤分明是温热的，是有触感的，这难道不是梦？为了进一步验证，她掐了掐自己，惊奇地发现是有痛觉的，又去梳妆台那儿未绣完的绣花上拔下一根针，在晴妈妈和小莲疑惑的注视下，戳了自己的食指，瞬间冒出了一滴血珠。

她没有醒，那么这不是梦境，她这是重生了，回到了七年前！

她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晴妈妈和便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心疼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小莲也道:“姑娘，我来给你包扎下。

“不用了，小莲，晴妈妈，我很开心。

上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这次她或许可以改变上辈子的结局，想到此她便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又看了看眼前两个正担心她的人，不禁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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