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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玉鉴第4章 但求安一心，便不负两意。在线免费阅读

冷雪薇和霜临离得近反应快，连忙离了茶亭先进了禅院。禅院内有湛玄设下的禁制，不过眼下已经被那两个好事徒破了。

两人畅通无阻地进了房门，陆寒星和叶栩缩在角落，方才的喊叫就是他们发出的。

冷雪薇无奈地责道:“你们两个作什么妖?

两个人哆哆嗦嗦，手指齐齐地指着坐在另一边的湛玄。满屋子酒香浓郁，完全盖过了原有的檀香。

湛玄坐在地上，身边整整齐齐排开四五只小坛子。

他从不饮酒，此刻却眼迷蒙，面色酡红，原本昳丽俊美的面容更添几分柔丽。

湛玄就是湛玄，无论什么时候都像一尊白玉佛，让人不敢亵渎，只是他显然喝的有点多了。

见此，饶是冷雪薇也有些愣神，

空灵寺的修行清苦，每天清心寡欲不容易，但人非草木，岂会无情，劲头一上来，空灵寺的佛子们也会偷偷多喝几杯，饮酒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个人是湛玄可就怪了。

霜临气急败坏:“你们两个居然给湛玄喝这么多酒，慧明法师要是来了，你们陪他死吗！

陆寒星和叶栩瑟瑟发抖，七嘴八舌的解释:“那酒不是我们给他喝的是他自己喝的，我们只是破了禁制什么都没来得及干，我们俩严重怀疑这个湛玄不是本人，是鬼怪变的，湛玄根本不会喝酒！

霜临七窍生烟:“你们两个才是鬼怪！她赶紧跑到湛玄身边，晃着晕晕乎乎的湛玄，“湛玄，你还清醒吗？你听的见我说话吗？湛玄，我是霜临，我是霜临！

霜临可怜巴巴看向冷雪薇，冷雪薇也有些头疼，吩咐道:“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这么大的动静一定引来人了，到时候不好解释。

陆寒星叶栩如梦初醒，赶紧把酒具都毁尸灭迹，门口已经有人来问询，被两个人死死挡住。

那空灵寺的弟子说，听两个人方才叫得惨，他们已经着人去请慧明法师了，还拍着陆寒星叶栩的肩膀安慰他们万事皆安。

安?

安你舅舅房顶上的大灯笼！陆寒星叶栩苦着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相同的两个字:完蛋！！！

他俩还没完蛋，却听门外有人惊呼

“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的目光皆为天边吸引。

天空昏茫，黑云翻滚，星子已经消失，只余当空一轮冷月勾着嗜血的红光，带点腥味的风嘶吼着推动黑云，竟是如潮般向苍穹顶各峰头极速迫近。

天象突变，必生大乱！

冷雪薇立刻组织周围的师弟师妹们应对，却见湛玄拿着禅杖突然破门而出，准确的说，是禅杖拖着湛玄，金光如电，眨眼间，他就朝黑云来向消失了。

霜临追出来，却只见到凌空一道残影。湛玄的金刚禅杖最是能感受魔气异动，那黑云里的是魔吗？霜临来不及细想就被冷雪薇拉住。

冷雪薇说:“别担心了，湛玄是空灵寺的佼佼者，此事不寻常，我们还是快回瑶仙宗院吧！

她说的对，霜临只好先压下焦虑。几人凌空御剑，飞往瑶仙宗弟子聚居的峰头，为了方便休息，各宗派在苍穹顶都设有宗院，寒山宗院紧挨瑶仙宗院，所以陆寒星也与他们同道而行。

没想到，苍穹顶的结界竟然抵挡不住，黑云来的速度这么快，几息间苍穹顶大大小小的飞来峰就被包围了。

障雾中，是人间的怨与恨，化成煞和魔飞来飞去扰人心智，它们本不难对付，可这么多，实在是奇怪了。

几人几乎是在黑暗中行剑，叶栩一时不察，被小魔掀了纸扇掉了下去，陆寒星只好去捞他，说瑶仙宗院会合。

“师姐，我们不去帮他们吗？霜临看着陆寒星飞入其下的黑雾，不免担心。

冷雪薇咬咬牙，道:“下面情况未知，我们去了焉知不是添乱，走吧！去宗院！

“嗯！

两人还算顺利地到了瑶仙宗院，雪妃仙子撑起了巨大的结界保护门人弟子。见了两人，她忙上前:“太好了，你们两个都没事。叶栩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冷雪薇简单道了事情经过，雪妃听完，美丽的脸上显出愁容。

霜临还在担心湛玄，忙问到:“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雪妃仙子按住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只是黑潮罢了。

黑潮，是地脉翻滚涌出地潮，古盘古开天地，离心之血流动处化成灵脉，向心之血流动处化成黑脉。灵黑两脉交融时依据两方力量差形成灵潮与黑潮，灵潮长养万物，黑潮湮灭一切。

可巧的是苍穹顶西南三百里就是有一个灵黑两脉交汇处！

黑脉之中多是人间吐纳的浊气，以当今各宗派的力量，不难化解。

可湛玄的禅杖飞得那样急，黑潮应该没那么简单啊！霜临想，她刚要问雪妃仙子，仙子便让冷雪薇和她一起去安抚慌乱的弟子，她只好照做。

雪妃的白衣飘举如莲，转眼出了结界。

月光，风啸，这一夜格外漫长。

结界外漆黑一片，黑雾完全包围了苍穹顶，平时的山顶各宗院灯火相望，安详热闹。而今只有头顶的冷月，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结界滋滋作响，雾中的邪气在渗透。前辈们领着师兄师姐每隔一个时辰加固一次结界，还是隐隐有不敌之势。

霜临坐在堂前，凝心聚力感悟天地的变化，她是天生灵胎，受天地灵气养护。她的灵力探向四周，却根本摸不到底，苍穹顶崇山高耸，雾障隔开了地气，她什么都探不到。

她感受不到湛玄，也感受不到雪妃，甚至……是感受不到生命，整个瑶仙宗院像孤舟一般，在未知中沉浮。

偌大的宗院无人安眠，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的看向天空，绝望扼住人们喉咙，没有人说话。

霜临只得去找冷雪薇，她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她在院中踱来踱去，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焦急不安的神色，一个青年向她奔来，冷雪薇连忙迎上去。

“怎么样？

“不好，师姐。青年垂头丧气地摇头，“叶栩师兄还没有消息，好不容易联系到寒山宗，他们说陆寒星也没回去。而且我们一共少了两百多名弟子，都是黑潮来的时候没回来的……

冷雪薇几乎站不住，青年继续如实报告。

“更糟糕的是，有十几位弟子找到了结界，但是……但是其他同门觉得他们身上带了瘴毒邪气，不放他们进来，人堆在门口吵了起来……

“放肆！我们的同门好不容易回来，他们怎么能行如此荒谬之事！冷雪薇气得直拍石桌。“友七，你去告诉他们，再有不放行者我先扔他出去！

“是！那青年转身走了，冷雪薇支撑不住般倒下去，她已经为加固结界消耗太多精力了，可是人前她还得摆出宗门大师姐的样子。

“师姐。霜临连忙把她扶到石凳上，翻开手来，一朵小冰凌花转出来，霜临把自己的灵力传给她一部分。

“我还好。冷雪薇摆摆手，“不要再消耗你的气力了，探查术费了你不少灵力吧。

冷雪薇没问结果如何，只看向当空的残月，喃喃道:“雪蕊走的时候也是这么黑的夜，这么亮的月，你说她的心里该多怕啊……

冷雪薇的声音低哑地可怕，她又想起了那个对她来说噩梦般的夜。

霜临心里一惊，再次凝了一朵冰凌花，双手携冰花的清朗之力灌其太阳穴，她唤道:“师姐！你快入障了！

快要睡着的冷雪薇猛然惊醒，昏沉的脑袋陡然清朗，她按了按睛明穴，道:“霜临，这瘴气会致幻，我看见雪蕊了。

霜临惊觉结界外的雾障不知何时渗透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红烟。

她不敢耽搁，连忙腾空而起，巨大的冰花法阵压了下来，净化术很管用，红烟顷刻便散了，可是这撑不了多久的。

霜临有点绝望。

方才那青年又跑了过来，“师姐师姐！智明法师打开了苍穹顶西北面的青羊道，若我们把弟子平安带过去，就可以从那儿离开黑潮了！

这是这一夜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冷雪薇马上排好了阵型，数十个椭圆形的剑阵即刻待发。

瑶仙宗分八门，门人弟子各善其事，比如御符门叶栩，他是符师，善画符施咒，排兵布阵，再比如圣医门霜临，她是医修。虽然瑶仙宗弟子大多数都会剑术，但在八门中明剑门的剑修是最强的，如冷雪薇。

通常剑修体质更好，所以冷雪薇把剑修排在外围，她自己则和几位长老前辈为剑阵护法。

冷雪薇手中的须臾剑寒光闪烁:“瑶仙宗剑士皆列阵其外，敢有退者，立斩之！

霜临找到冷雪薇，说:“师姐，我就不跟你们走了，既然同门无碍，我要去找湛玄了。

冷雪薇果不其然地翻脸了:“霜临！你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黑潮那样凶险！你简直就是去送死！那个湛玄是空灵寺的弟子，慧明法师没发话，说不定他早就回去了。

霜临摇摇头:“青羊道在西北方向，湛玄离开的方向是西南，他们不同路的！

冷雪薇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没有余力在管其他人了傻师妹！

“那叶栩师兄呢？他掉进黑潮了，陆师兄去救他了，他们两个我们也要不管吗？

“你……冷雪薇怔住了。

霜临却明白从同门和朋友的角度，冷雪薇完全会为他们以身犯险，但是从瑶仙宗大师姐的角度，她必须抛下他们，先保全剩下的人。霜临不是大师姐，她没有这样大的责任。

她笑了笑，“师姐，你快带大家走吧！我肯定不会有事。

冷雪薇又急又气:“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霜临道:“湛玄曾因我受罚无数次而毫无怨言，此番，就当我还他人情。

冷雪薇想抓住霜临，可是她却化作一片叶被风吹走了。

那是霜临留下的影子分身，她本人早就离开了，她了解这个师姐，倘若本人面对冷雪薇，难保不会被她直接打晕带走。

霜临利用分身与冷雪薇交代了一下，放心走了，她知道瑶仙宗的剑阵一定会尽快出发，不会为她多留片刻。

冷雪薇说瘴气致幻的时候，霜临就开始盘算，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湛玄本人才能安心，倘若他真的因她入了幻境生了心魔，那么她这辈子都会悔恨的。

湛玄这么好，智明法师曾说他是最靠近佛的人，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霜临越想越难受，先去看了叶栩陆寒星掉下去的方位，下面是一整片空地空无一物，便想着他们应该还安全。

她一刻不敢歇，赶紧踏着凌花杖飞向西南。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霜临降下去想着缓一缓，哪知越往下血腥味越重，她还听见了兵器铿锵的声音和人临死的惨叫。

霜临感到黑雾中充斥着难以化解的杀伐之气，她赶紧落在地上，却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情景！

黑雾笼罩下，四周可见度不大，可凡是目光所及之处皆血流满地，遍地尸骸，还有的弟子在黑雾中逃窜，而背后追杀他们的就是身着相同门服的弟子。

他们在被自己人屠杀！

霜临惊骇万分！

“不要和他们对剑！她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回头一看，竟然是祝宣。

他惊恐地奔向霜临:“不要和他们对剑，要不然你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

祝宣向她跑来，还未到跟前，便被一剑洞穿了胸膛，他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而那个执剑人却是文楠！明明他们下擂台的时候还有说有笑，怎么会变成这样?！

和他们对剑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不和他们对剑就会被他们所杀！

他们?！霜临看见文楠的印堂浮着黑气，丝丝缕缕的红烟围着他，她抬手把文楠冻在原地，却发现文楠已经不是文楠了，他是魇魔的容器！

她的能力实在有限，化解不了那些杀伐之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鲜活生命，一个一个的倒下。

她的泪凝在眼眶，哽在喉间，掉不下来，咽不下去，她不明白好好的苍穹顶怎么就成人间炼狱了呢！

她在雾中奔忙，救出幸存的弟子，告诉他们要赶往青羊道，雾障很重，传书术难以发动，霜临嘱咐他们一路通知其他人去青羊道，而她则继续向西南行。

凌空中，她忽然听到一阵清朗的乐声，是琴弦拨动的声音，仙门百家中望仙派是以乐器入道的，她激动地喊:“可是望仙派弟子?

乐声戛然而止，其下传出一道朗润的女音 “正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弹琴一定会招来人的！

霜临落地，发现雾中原是一个楼亭，亭中张开结界，内有各色门服不下二十人，见有人来，大家都面露患难与共的喜悦。

奏琴人迎上来，原来是柳璃，她的纤纤玉指尽是血迹，血啪嗒啪嗒往下滴，可仍然满脸兴奋，道:“我们和同门失散，不敢乱走，就在此张开结界保护大家，想着只要有乐声，早晚有人会听到的！

霜临心疼地看着柳璃的手。

小小的阮阿宁走了上来，道:“柳姐姐已经弹了好几个时辰了。

“我没事，平常也是这么练习的，大家都被困在这里，所以我只能出这么个笨方法。

霜临托起柳璃的双手，微凉的冰凌花拂过，就治好了她的手，她道:“你运力奏乐这么久，再晚以后都弹不了琴了。

柳璃这才缩缩脖子，转而又道:“不说这个了，师姐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出去吗？我们应该往哪走啊？

“往西北，青羊道。

“真的吗？一听说，有路可逃，众人都围拢上来，有人喜悦，有人怀疑。

“嗯！智明法师在西北青羊道开了路。霜临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在开玩笑，她又问:“你们能辨别方向吗？

“我们的星盘还能用呢！

“那就好！

阮阿宁看霜临转身要走，忙问:“师姐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霜临道:“恕我不能奉陪，我还要去找我的师兄和朋友。

“师兄?可是那位叶师兄?我进结界前看见几道青色身影往西北去了。一个寒山宗男弟子走上来，他看了看霜临，补充说:“就和师姐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样。

“太好了！霜临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那你看见湛玄了吗？

“湛玄?空灵寺的人！不知道，我没看见。他摇摇头。

霜临叹了口气，翻开手给每人印上朵小冰花，冷雪薇说过瘴气致幻，小冰花可以明心见性。

霜临还是要走:“你们不要耽搁了，快去青羊道吧！

众人见留她不住，只得作罢。

霜临继续向西南而行，一路上再没碰见各宗派弟子，她想此刻应该已经出了苍穹顶的地界，杀伐之气太浓，罡风如刀刮得她生疼。

灵族体质干净，最受不了污浊之气，更不必说穿行于满是杀戮血气的黑潮中，黑潮如潮水，多长多宽，她都不知道，可据她飞了这么久也不见边际以及这罡风铺面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在黑潮中逆流而上。

真是笨啊！她骂自己，可是一路上都没看见湛玄，她也不敢离开。生怕他就隐在哪片黑雾里与自己错身而过。

她暗暗发誓，等找到他，一定把那根破禅杖拆了烧火，没事带着主人瞎跑什么！

周围全是乱吼乱叫的鬼煞，吵得她心烦意乱，一团煞气幽幽地靠近，黑气散开露出一张昳丽的脸。

霜临登时火冒三丈，劈手打散了煞气，“不许你用湛玄的脸！

而煞却好像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化出一张张那样的脸，做出各种表情，哭相，笑相，围着她打转，这些面目都带着如出一辙的邪气，霜临怒火中烧，湛玄的脸是慈悲相，是悯爱众生，这些煞完全是亵渎！

她打了几圈，发现根本打不完，陡然发现这些煞怎么知道湛玄的样子，它们一定窥视了什么，瘴气致幻！快走！霜临心中警铃大作，正欲加速，一张煞气所化的湛玄怒相迎头撞来。

她心里一惊，径直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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