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何许

乔木何许第4章 我没有父亲在线免费阅读

“哟～几天不回家在哪里搞来的野种？倒跟你一样长着满脸穷酸样～成娟捏着嗓子站在客厅，一手插着腰看向门口站着的小知一。

计知一噤声站在门口，那声“阿姨生生被憋了回去，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新生活。但他已经开始害怕了。

“娟儿，哪里的事，这是我同村隔壁三哥家的小孩。我这次回去，就是参加他们家的葬礼的。计怀康一边放东西一边招手示意计知一换鞋进去。

接着说道：“小时候我跟三哥最好，现在他家里没别的人了，他的儿子我总归要帮忙照看一下的，撒手不管的话我在村里多没面子。

“面子？谁给你的脸？你帮别人养儿子，我们娘儿俩怎么办，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有爱心，厂里流浪狗见了你都要踹一脚，你帮别人养儿子？你看我能信？你在外面养人了吧，这日子能过过不能过趁早离了...你他妈的十三点...脑子进水了...泥菩萨过桥自身难保呢你做慈善充的什么大头鬼...成娟还在后面絮絮叨叨，计怀康拉着计知一上了阁楼。

成娟是土生土长的苏城人，年轻时候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娇柔气质，身材娇小，皮肤白皙。计怀康当年离开运溪后，和李茂一起进了苏城的润天纺织厂，成了流水线的工人。凭着在家乡胡乱倒腾的拖拉机、收割机修理技术，半年时间车间主任便把他们调去做修机工了。彼时李茂和计怀康形影不离，俩人同住一间宿舍，工友都说他俩像亲生兄弟。

某次成娟陪父亲下车间考察，计怀康面对成厂长的提问对答如流，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游刃有余，给父女二人留下了颇为不错的印象。计怀康也对厂长旁边的小会计留下了心眼，接着感谢请车间主任出去吃酒，偷偷打听一番才知道这不起眼的小会计是厂长的掌上明珠，年方二十六。想要过好日子，还是得借着梯子往上爬，现下这梯子近在眼前。往后计怀康和李茂又故技重施，和当初追求沈勤一样，频频约着成娟出来吃饭逛街，经常托朋友给她带些女孩子喜欢的新奇玩意儿。在成娟的支持下，计怀康晋升的很快，不过短短三年，就坐上了副厂长的位置。

为庆祝计怀康受聘担任副厂长，李茂买了下酒菜叫了成娟一起去宿舍喝酒。当时三人把酒言欢，不知不觉间就喝大了。宿醉醒来三人都慌了神，成娟身上仅盖着一条薄毯，内里一丝不挂，其余二人也是衣衫不整。成娟像是遭受了雷击，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原是瞧不上计怀康乡下的出身的，虽然年长自己十几岁，但骨子里还是透露出小市民的气息和算计，锋芒毕露，看起来没有什么涵养，其实成娟更属意于温柔内敛的李茂，李茂身材挺括，黝黑的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但现下她并不知道自己跟谁发生了关系，慌乱的起身穿戴整齐。

计怀康看了一眼李茂，一边收拾凌乱的宿舍一边对成娟说：“娟儿，我喜欢你，我做了错事，如果你愿意，我娶你，我用一辈子弥补你。

成娟心中自是万般不肯，但计怀康这句话说出口，也表明了昨晚的人是他，她抬头看了眼李茂，李茂别过头去不愿与她对视，在成娟看来明显透露出嫌弃的意味，她拾掇好自己，在促狭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哥。李茂轻唤计怀康，眼眸里充满失望。昨夜的事情他俩都心知肚明，局是计怀康指使李茂去组的，喝酒也是计怀康提议的，计怀康想往上爬，还要一个李茂的孩子。但计怀康从沈勤自杀后，对着女人就没办法支棱起来。李茂与计怀康之间情感很复杂，李茂在意世俗的眼光，而计怀康终究是需要一个看起来完整的家庭的，他也不得不放弃。不久之后，李茂便辞职离开了润天。

成娟找到计怀康，她怀孕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计怀康一不做二不休，主动去找了成厂长，坦白了自己的心意。成娟父亲是个传统的家长，按照规划，成娟将来是要与上下游产业的老板家的公子联姻的，怎么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计怀康给拱了。虽然他怒不可遏，但成娟自小深得成父喜爱，成厂长也不好过多苛责，便问了成娟的意愿，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这桩婚事。成厂长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颇为丰厚，除了市里一套湖景大平层和一台911，还给了成娟下面一个水洗厂30%的股权和十几块金条傍身，生怕女儿跟着计怀康受了委屈。计怀康对外一直声称自己是个孤儿，因此婚礼上父母未曾列席也顺理成章。

厂里都传因着计怀康几年间一路从流水线小工做到副厂长，才能出众，颇得成娟父亲的赏识，且又时常用些小恩小惠讨得成娟欢心，契而不舍终于掳获美人心，否则当时风华正茂的成会计万万不会委身于时年38岁的他。

婚后，计怀康对成娟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成娟已有身孕便辞了职在家养胎，婚后成娟也从未去过运溪，她并不知道计怀康还有一个儿子。后来计成泽出生，计怀康特地大办了一场百日宴，邀请了众多朋友同事出席，成厂长对这个女婿青眼有加。李茂也回来参加了酒席，席上计怀康目光热烈的注视着他的方向，似乎要将李茂看穿。李茂不经意回头，对上他炙热的目光，眼神并不躲闪。

当晚，计怀康一夜未归，第二天回家的时候眼角一圈青紫，嘴角也泛起红肿，成娟问他，他只说是喝多了摔倒磕在路牙子上。

为了儿子计成泽读书，计怀康在苏城著名的学区房湖左岸小区又购置了一套一百多平的三居室，因着顶楼的缘故，赠送了半层阁楼，也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知一，你就暂时住在这里，等开学我给你办理寄宿。等会有阿姨过来，给你铺床铺。计怀康拍了拍计知一的肩膀，帮他把行李放到了阁楼的榻榻米上。

“好的，爸，哦不，叔叔。计知一慌忙改了口。

“嗯，你要听成阿姨的话，知道吗，和弟弟好好相处。计怀康叮嘱道，一边从钥匙扣上拆了一把钥匙给计知一，说到：“这是大门钥匙，不要弄丢了。

瘦小的计知一点了点头，回答到：“嗯，我知道的。

父亲没有说家门，而是大门。“这或许根本不是我的家吧，我也没有父亲，没有家，计知一想，从小的生存环境使得男孩敏感而又自卑。然而老宅已经被父亲卖掉，他知道自己无处落脚了。

计怀康在外面露台上点上了一支烟，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

楼下，成娟将碗碟摔了一地，噼里啪啦作响。厨房里正在烧饭的阿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她有随时被开除的风险。

小知一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手足无措的坐在椅子上，连喘息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自己因为惹恼了谁而被赶出去。他知道在人屋檐下，焉能不低头的道理。

计知康扔掉烟头，转身下楼去了。

“娟儿，别生气了。计怀康上前想要拉住成娟的手臂。

成娟一把打掉计怀康的手，怒斥到：“你别碰我，你个王八蛋！

计怀康双手搭在成娟肩膀上，用力拖拽着她往沙发走去：“你坐下来，听我解释行不行，我外面养不养人你还不清楚么。别气坏了身体，要长皱纹的。

成娟白了眼计怀康，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坐在沙发上，呼吸深重，扭过身子并不看他。

“这孩子马上读高一了，我给他办寄宿，不在咱们家住的，计怀康顿了顿，见成娟不为所动，继续说到：“三哥留了一笔钱给这孩子的，都在我的卡上了，只要我们供他读完大学，剩下都是给你的辛苦费。计怀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六十五万，别说读大学了，供他读完博士都足够了。

听到这里，成娟转过头来，接过银行卡去，“果真是无父无母的？你们村子倒是稀罕，净是出些没爹没娘的家伙，怕是风水不好吧？个么你明朝去东园寺里拜拜，多烧几柱香去去晦气了哇。拿了卡，成娟还不忘记挖苦计怀康一句。

“我也不是不愿意他来，别人的孩子，放在你这里养，终究是份责任，磕了碰了到时候你说怎么交代？再一说，在我这里是读书的，那我是教育得他还是教育不得？你让我一个外人如何管教？

见成娟有了松口之意，计怀康赶紧趁热打铁补充到：“他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礼数自然比不得小泽，你要是愿意教他，是这小子的福气，三哥就这一个孩子，肯定希望我们好好培养他成人的，谁还敢怨你的不是？况且他学习成绩是极好的，13岁就上了苏城高中，以后也能辅导辅导小泽，帮你分担点。

“叫他下来吃饭吧。成娟算是同意了，计怀康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餐桌上，计知一看着计怀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聊着天，计成泽奶声奶气的和爸妈分享今天在机器人兴趣班学到的新技能，计怀康一个劲儿的称赞“儿子真棒。没有人在意计知一，仿佛他不存在一般，知一小心翼翼的刨着碗里的米饭，只就近夹了几筷子蔬菜，便打了招呼匆匆上楼去了。

他本以为他会得到父亲温暖的怀抱，然而整个暑假的满心欢喜，至此终化作南柯一梦。

少年鼻腔酸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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