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不了她

你救不了她Chapter05 那段距离，是那么远，又那么的近在线免费阅读

“嘭——重物落地的巨响，在离蒋肆明不远处响起。

他呆愣的那几秒，仿若过了几个世纪。

嘴里喃喃有词，“怎么可能会是她呢？不会的不会的……脚步已经不敢做停歇。

那段距离，是那么的远，又是那么近。

远到他能够回忆与妻子的过往，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过一遍。

近到，他不知怎么就已经抱起了支离破碎，满身鲜血的妻子。

血水灌入喉咙，她浑身疼的要命，没人和她说过跳楼会这么疼啊。

初廿艰难吐息，舌头一动便搅动血水，“是……是……梦吗？

她的手怎么抬不起来了，就算是幻像，她也好想，好想再摸摸他啊。

“不是梦不是梦！滂沱的泪砸入血水中，温热的触感诉说着一切并非幻境，可余初廿再也感受不到了，剧痛已占据她的全身。

起风了，风紧危楼，呼呼作响。

“别睡别睡！老婆你不是要去看挪威的极光，还有你最想去的威海，看布鲁维斯号？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没有去了……男人摊开僵硬的手掌，轻轻握起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泪水被阻隔，顺着她的手继续淌。

他抖得不成样子，拉开信号弹，拿起对讲机：“找到了，救护车到了吗？

女人的眼皮几欲闭上，摇摇欲坠，在男人歇斯底里地呼唤声中，又堪堪睁开。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到！对讲机已经不知滑落何处，男人失心疯般咆哮。

周遭如此喧嚣，余初廿听不到。

人死前，或早或晚都有那么几刻的回光返照，她完整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无神的双目装下了远方的日暮西山，“起雾了，红色的。

远方只剩几团不远不近的火烧云，似一滩滩斑斑血迹漂浮，归巢燕雀啾鸣，好欢乐又好平静，她好像，死掉了。

那种绝望的宿命的预感重新降临，他又再次失去了她，她在他臂弯里，是那么轻，那么轻。

他的世界崩塌，绝望就像飓风卷起的滔天浪涛，将他淹没，深埋此地。

心已彻底瓦解，再无回旋之地。

亲眼见证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中，他恨自己无能无力无力回天，恨不得一死了之，可怀中愈发冰冷的爱人又在唤醒他的理智。

肖敛尘姗姗来迟，喘息也停住了，目光几度躲闪，最后还是认命的投向男人怀中血迹斑斑的女孩儿。

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静止了。

唯有那个男人，抱着已无身命体征的爱人，走进血色残阳里，走进了他们的命途。

……

不可否认，是他的重生，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不曾想，初廿的寻死之心如此决绝。

抱着妻子冰冷的遗像，纵然他两日未曾合眼，思绪却越发清晰。

他了解她，初廿从来就不是会为了小情小爱寻死觅活的人，他故意疏远冷眼相待，她只会选择离婚，而不是自杀。上一世他有朝这方面想过，奈何那时的他被悔恨之意冲昏了头脑，一心扑在找骆济州复仇上，无心细细思索其他。

有些轨迹会改变，有些定然不会。

既然老天给了他重生这张王牌，这回先下什么牌，他说了算。

依恋的吻落在妻子娴静温柔的脸上，他将相框放在二人同床共枕过多年的床上，捻好被角，和她告别。

蒋肆明将妻子的葬礼大办特办。讽刺至极，曾经他们婚礼上没来的亲戚们，甚至都来了，其中就包括了他的生母，骆鱼薇。

葬礼上，他们谈笑风生，即使穿着黑服，却华丽非常。

黯然神伤的，仅此一人。

最扎眼的，是他的母亲，胸口别着一朵红蔷薇。

蒋肆明走近她，胸口的蔷薇上沁着朝阳的露珠，娇艳欲滴。

灼烧着他的眼。

“骆女士，恭喜你，如愿了。沙哑地嗓音是长期饮酒所致，丝毫不降低他本来的质感。

蒋肆明夺走郑鱼薇手里端着的高脚杯，重重扔在地上。

漠然扫视四周，他蔑视地扯开嘴角，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会让你们，都如愿的。

那道颓丧的身影落在骆济州的眼里，化作一道狡黠的光，他满意地饮下杯中烈酒，拿出手机命令手下执行最后一道万无一失的计划。从此以后，骆氏高枕无忧。

骆鱼薇那个蠢妇，被她儿子气得原地瞪眼，面容扭曲。

唉，也得感谢她蠢，当搅屎棍推波助澜，他才能如此顺利拿下Mig。

……

蒋肆明按照上一世的时间，也就是五月三十一日来到墓园。

也就忙得不知天昏地暗的时候，才不至心痛。

悲伤和同墨洗的天幕上的细雨，纷至沓来，淋了透彻。

他不动声色的独自行走在痛苦的边缘，在妻子墓前缓缓蹲下。他换上了她最喜欢为他搭配的服饰，打理了她最喜欢的发型，带上了她最喜欢的甜酒汤圆，与她分食。

一如既往宠溺的语气，可她，好久好久没听过丈夫和她这么说话了，再次听见，隔着厚厚的墓碑，隔着虚无缥缈的天堂，天人永隔。

“廿廿老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怪我没有想你是不是，就着雨水，他吃了一口仅剩一丝余温的汤圆，心满意足地笑着，又吃了一口，有一点点咸。

“都没有来我梦里看看我，我每天都有想你，却不敢无时无刻都想……我，又怕你入梦了，怪我是个大骗子，没有兑现生生世世宠你爱你的承诺——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骗自己没有跟哽咽，没有悲伤，还能继续和她正常说话。

他不是不敢想，是一想起来，他痛到无法呼吸，阵阵眩晕。

他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以后他也下去了，得带上骆济州那个死人一起赎罪，才敢有脸见她。

当初那场绑架，就是骆济州安排的，余初廿差点在那场事故里死掉。要不是他早那么一分钟赶到，后果可想而知。他们第一个孩子，在这场事故里流掉了，她昏睡了两天，他自始至终没敢告诉妻子这件事，同时警告了知道的人都不能说出去。

即使他知道是骆济州干的，但他做的天衣无缝，纵他悲愤交加，却查不出一点能将他绳之以法的证据。事发后，蒋肆明找骆济州对峙，骆济州云淡风轻，扬言：江山美人，他只能二选一。那时蒋肆明年轻气盛，更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放下狠话，江山美人他都要。以为凭借一己之力，照样能将骆济州打的一败涂地。

他全心放在妻子身上时，远在国外的姐姐突遭意外，成了植物人。蒋肆明满腔怒火又无可奈何，他将骆济州弄进警局，他的母亲总会有办法将人捞出来。一直傻傻相信骆济州那个老匹夫，姐姐成为植物人就是单纯的意外所致。

毫不谦虚的说，蒋肆明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能让岌岌可危的Mig集团起死回生，短短几年跃升行业龙头，而骆济州却是能够将人心玩弄于股掌的老狐狸，沉得住气，够心狠手辣。

让初廿主动提出离婚是他原本谋划成功的第一步。

为此，他不惜对妻子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在家庭聚会上，他故意不理会，冷眼旁观被那些所谓家人的豺狼虎豹奚落嘲讽的妻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说已经嫌弃妻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甚至说后悔娶了个身份低微地位的女人，对他的事业毫无裨益；

在人前，出入名流汇集地，他身侧所挽的也不再是妻子，而是各式各样的莺莺燕燕，绯闻满天飞，将移情别恋演绎的淋漓尽致；

在妻子跟前，为了不在林芳至监视下漏出破绽，他对妻子冷言冷语，摔过她亲手为他泡得咖啡，扔过结婚纪恋日她亲手织地毛衣，因她和别的男人说话与她大吵一架，摔门而出昼夜不归……

太多了，他给初廿带去的伤害太多了，每一笔都历历在目。

都不过是为了让骆济州相信，余初廿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他对她那几年的感情不过是玩玩而已，再故意透露出离婚后将返回自己转让给余初廿的那部分股份。

骆济州一旦相信余初廿不是他的软肋威胁不到他，他的妻子，就暂时安全了。

随后，计划第二步，蒋肆明会神不知鬼不觉将妻子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算骆济州发现她的消失，不会起疑更不会暗地里派人找她。

只要她彻彻底底安全了，他才敢无所顾忌的卷进与骆家夺权的风波里，就算以后他落入牢狱或丢了性命，都不会对她有半分影响。

名誉利禄与他而言，远不及她。

可没有这些傍身，保护她的盔甲就将不堪一击。

以无耻的手段推开她，备受煎熬的也有他。

蒋肆明为妻子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富足且无忧无虑过完一生，甚至他连自己的安危都抛之于脑后。

他自以为算无遗策了，却未把妻子算作变数。

没了太阳的月亮，毫无意义。

蒋肆明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视线短暂清明，扶着妻子的墓碑缓缓起身。

上一世在妻子墓前死了，这一世，他也将在此赎罪。

廿廿，等等我，就快了。

……

“出来吧，不是要杀我吗？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电撕开他身后的天空，仿若龇牙咧嘴的猛兽。

刹那间，风雨雷电，又寂静无声。

蒋肆明在等。

雨帘如瀑，男人的发丝一缕缕滴着水，砸在睫毛上流入双目，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一道黑色身影在五米外的一处墓碑与青松遮挡处闪出。

右手的刀刃在那人手里泛着寒芒，他向蒋肆明疾冲而去，沉重的脚步加快，踩在低洼的水坑掀起一片风浪，四散的水花化作箭矢溅在临近的墓碑上。

男人不为所动，猩红的眼眶布满了水雾，眸色黯淡的像撒了一层灰，疲惫却并不颓败。他伸起右臂向前一挥，早已随时待命的保镖从四面八方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制住了那个黑衣男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今，他可以是蝉，可以是螳螂，可以是黄雀，可以是猎人。

“Non pomi v’eran, ma stecchi con tòsco.

他莫名其妙，就像自言自语般说了一段意大利语，没入声势浩大的雨声，是从地狱里传来的远古诅咒，是恶魔潜在深海中传出的低吟……

蒋肆明在结婚前不是好人，也不做为非作歹的恶，不过手上多多少少沾了点血。

婚后，他洗白了手里的灰色产业，沾血的事多少不吉利，他自此金盆洗手。

蒋园，是蒋肆明结婚之初的一套房产。

地下室内，黑衣男人熬过了生不如死的三个小时。

蒋肆明吩咐手下将人绑起来，他就坐在男人对面，不辨喜怒地盯着扫了几眼，然后微微抬手，他身后的保镖立即会意，拿着棍棒对黑衣男人一下比一下使力。

嘴被堵住，黑衣男人除了声嘶力竭地呜咽，想说什么都不行。

折磨人的手段，远远不止于此。

棍棒仅是最低级的，恐惧在一层层不断地叠加中积累，突破敌人心理防线轻而易举，蒋肆明以前不喜欢废话，现在更不喜欢。

黑衣男人血肉模糊，明明皮肉还连着，粉身碎骨地疼，他浑身在抖。

蒋肆明眼神示意下，保镖扯掉了他嘴上的胶带。

“你是杀手？疑问的语气在陈述他的肯定。

男人从刚开始不以为是的挑衅和不服气，到此时此刻的双眼圆睁写满恐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疑，他又说是又疯狂点头。

“骆济州派你来杀我的？询问不过是个形式，答案他心知肚明。

男人忙不迭交代了全部。

眼前地这个男人就是恶魔！当了多年雇佣兵和杀手的直觉，不会出错，与他之前遇见过的黑帮领头人的手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下这个暗杀任务的时，雇主明明说，蒋肆明这个人很好下手，加之近日丧妻，戒备心不强。出于对自己从无败绩的自信而不是对雇主的信任，他一路跟踪蒋肆明到墓园，想着一刀了解完事，不成想一时掉以轻心栽在了这个人手里。

当今社会，职业操守——狗都不要！保命要紧！

后续，蒋肆明派医生给杀手治疗伤，录下他供述出骆济州的视频。抓到一个杀手，竟牵扯出骆济州当年做的一系列的丑事，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三年前，绑架妻子的人虽然不是这个人，却是他组织里面的人干的，还有他姐姐在国外遭遇的意外……他们的组织，盘根错节，非常庞大。

至于瓦解犯罪组织，蒋肆明不感兴趣，也根本不在意他们存在与否。

将这个杀手丢到警局，和肖敛尘碰了一面，和他说了几句。

妻子和他未出世孩子的仇，以他现在的精力难免力不从心，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可告诉肖敛尘，性质不一样了，事情也简单多了，也算是送肖敛尘这个空降大官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借刀杀人，是他以前惯用的伎俩。

何况，对谁都没损失。

“警局外不能抽烟。肖敛尘今日一身便装，双手插兜走到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

呼出一口烟雾，蒋肆明掐掉了香烟，夹着烟的双指向身后的人一抬，意思他灭了烟。

“你好像，一点都不伤心。肖敛尘随口一说，像在聊今天的天气如何。

“伤心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她的仇，我的错。我余下的时间，是用来赎罪的。

肖敛尘听不明白蒋肆明的话里有话，他在国外缺席了余初廿人生四年，这些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得而知。即便他回国已有月余，本着不打扰是尊重的原则，肖敛尘一直骗自己，她过的很好，直到她死去，他追悔莫及。

也许是相信蒋肆明了，肖敛尘没有继续言语攻击，稍收敛了戾气。

直到那个男人提步离开，他挣扎了半晌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找我，追上他递了张名片。

蒋肆明接下，点点头，道了声谢。

肖敛尘望着远去的背影，总觉得，他的背脊没有初见时那般挺拔，连人也没了意气风发的张狂。

也许初廿的离开，也带走了他。

风过树梢，绿意交错，是风的痕迹，却不是树的本意。

初夏，河水流淌跳跃着些细碎的浮光，河畔杂草高矮交错茂密丛生，苍翠的柳枝在微风里参差披拂。男人所过之处，蔓延着一种荒诞和令人恐惧的浓密的绿色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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