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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

月满霜河

萧向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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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推荐小说《月满霜河》中的主人公是主角萧向瑜无,编写本书的大神叫做“萧向瑜”。更多精彩阅读:<p><br>「你可记得父亲与我,一直是如何教导你的!」兄长的声音依旧温柔,轻声细语混着些有气无力的气音。<br><br>似乎多用些力气,就会喘不上气来一般。<br><br>但他的语气有多温和柔弱,落在我耳朵里,就叫我有多难熬。<br><br>9<br><br>我眸子的星辰瞬间息了下去,微垂着眼睫,神色黯然。<br><br>是了,我首先得是萧家儿郎,其次才是一个男人。<br><br>萧家人的肩,当是扛得住日月星辰的。<br><br>我这般放任自己,与初次见面的女子私定终身,这般轻率,这般担不起责任,如何是萧家人的所为。<br><br>「清河,为兄并非对你失望。」似是感知到我内心所想,萧向瑜解释道。<br><br>「身为兄长,我自是相信清河,但……她是清苑公主啊……」<br><br>说至这句话时,萧向瑜的声音才见些波澜,他拖长了尾音,此时终于是流露出失望之意。<br><br>他似乎懂了些气性,重音落在‘清苑’二字上,等这句话道明,便是迎来脆弱的咳嗽。<br><br>「兄长!」我赶忙起身,想要去扶住萧向瑜。<br><br>然而却被他摆手拂回:「清河,你要记住,就因为她是清苑公主,无论如何你都得掩下情意,须得把这桩事忘却!」<br><br>我沉默不答。<br><br>「萧清河!」萧向瑜见状压沉了嗓音,艰涩地唤出我的名字。<br><br>我背肩一颤,兄长每次这样唤我,便是我做错了事。<br><br>做错了大事。<br><br>我顿时起身,俯身拜倒在萧向瑜身前:「兄长……」<br><br>兄长的沉声呼唤犹在耳边,在额头触到地面的那一刹,我陡然明了,他这般问询,甚至不惜动怒是有何因由。<br><br>身为萧家之人,该是渺小如尘埃,该是有着自知之明的。<br><br>皇家向来忌惮萧家族人的威信,边疆数十万兵马,对于‘萧将军’皆是唯命是从,其罪为一。<br><br>南楚百姓,谁人不知萧家护国之威,功高盖主,其罪为二。<br><br>而如今,若是我与清苑公主私定终身一事暴露,辱了皇室尊严,其,罪始。<br><br>我知晓兄长的意思,若是清苑公主有心,帝王大可凭借此事来降罪萧家。<br><br>我抿紧了唇,方才那事,虽是公主殿下主动提出,可若公主是受了帝王之意,那萧家这次,可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

来源:qwwrkbd   主角: 萧向瑜无   时间:2024-03-20 22:31:19

小说介绍

叫做《月满霜河》的小说,是作者“萧向瑜”最新创作完结的一部小说推荐,主人公萧向瑜无,内容详情为:我自幼长在沙场,心中忠义无双。为了守护南楚河山,纵然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我也丝毫不惧。但后来,我有了娇滴滴的夫人。从此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大忠大义从此云烟,我此生只想守护好她。直到我功成身退,归隐山林那天,有刺客上门时,我才发现我那弱柳扶风的娇妻,一柄软剑竟使得极好。......

第2章


「你可记得父亲与我,一直是如何教导你的!」兄长的声音依旧温柔,轻声细语混着些有气无力的气音。

似乎多用些力气,就会喘不上气来一般。

但他的语气有多温和柔弱,落在我耳朵里,就叫我有多难熬。

9

我眸子的星辰瞬间息了下去,微垂着眼睫,神色黯然。

是了,我首先得是萧家儿郎,其次才是一个男人。

萧家人的肩,当是扛得住日月星辰的。

我这般放任自己,与初次见面的女子私定终身,这般轻率,这般担不起责任,如何是萧家人的所为。

「清河,为兄并非对你失望。」似是感知到我内心所想,萧向瑜解释道。

「身为兄长,我自是相信清河,但……她是清苑公主啊……」

说至这句话时,萧向瑜的声音才见些波澜,他拖长了尾音,此时终于是流露出失望之意。

他似乎懂了些气性,重音落在‘清苑’二字上,等这句话道明,便是迎来脆弱的咳嗽。

「兄长!」我赶忙起身,想要去扶住萧向瑜。

然而却被他摆手拂回:「清河,你要记住,就因为她是清苑公主,无论如何你都得掩下情意,须得把这桩事忘却!」

我沉默不答。

「萧清河!」萧向瑜见状压沉了嗓音,艰涩地唤出我的名字。

我背肩一颤,兄长每次这样唤我,便是我做错了事。

做错了大事。

我顿时起身,俯身拜倒在萧向瑜身前:「兄长……」

兄长的沉声呼唤犹在耳边,在额头触到地面的那一刹,我陡然明了,他这般问询,甚至不惜动怒是有何因由。

身为萧家之人,该是渺小如尘埃,该是有着自知之明的。

皇家向来忌惮萧家族人的威信,边疆数十万兵马,对于‘萧将军’皆是唯命是从,其罪为一。

南楚百姓,谁人不知萧家护国之威,功高盖主,其罪为二。

而如今,若是我与清苑公主私定终身一事暴露,辱了皇室尊严,其,罪始。

我知晓兄长的意思,若是清苑公主有心,帝王大可凭借此事来降罪萧家。

我抿紧了唇,方才那事,虽是公主殿下主动提出,可若公主是受了帝王之意,那萧家这次,可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了。

但……公主殿下那如月般的女子,真的会是那样的人么?

轻叹一声,萧向瑜起了身:「今日之事,清河过于鲁莽了,去祠堂反省半个时辰便罢。」

「不过清河也莫要气馁,兄长并非阻了你去见清苑公主,兄长只是希望你心中有数。」

「是,兄长。」我附身拜地,温顺应声。

待萧向瑜离开,我便起身走向了祠堂。

10

入夜,我正收了剑打算回房中洗漱休息,却忽然听到檐上传出一声异响。

我眯起眼,腰身一转,提气运功,足尖轻点着便跃上房檐,瞧见一身黑衣的夜行人。

轻功不错,身法也很好,我跟在他身后,这般想道。

「来者何人?」待追得远了,离了萧家府邸,我才提声问道,「夜半入我萧家,所为何事?」

真气运转半周,黑衣的暗卫又运行新一轮轻功,提速几分,似乎是想要脱离我的追捕。

那人身手自是不凡,可我却自信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阁下再不表明身份,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我轻挑着眉,倒也没有非追捕到底的意思。

在天子脚下,能无声无息潜入萧府,拥有这般身手的夜行者,对他的身份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但我念头一转,若是我随意放走这人,岂不正是让那背后之人得知我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都说萧家将军向来只懂行军,哪里懂这些阴谋阳谋。

我不若便将计就计。

思量过后,我抬手折了半杆树枝,手腕一转,树枝破空射出。

在射出树枝之时,我还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一转眼,黑衣人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环顾两眼,四下无人,最后低叹一声,好似对错失了目标而遗憾不已。

待回到萧府,我刚踏入自己的院子,便看到了守在我门外的萧向瑜。

「那人可是跑了?」

我并不意外兄长会得知今夜府里入了贼人的事,毕竟据兄长所言,萧家在整个京中都布下了眼线。

我只是忧心夜里风大,兄长不知在此处等了多久,是否会染上风寒。

以兄长这般孱弱的身子,若是因此等小事病倒,我定会自责。

「是,弟弟已经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当是没法留下他的。」我连忙推门将萧向瑜请入室内。

「看来你和清苑公主的接触已经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清河,今日你的行为必须收敛些了。」

萧向瑜脸上罕见地带上了严肃的神情,让我不由得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弟弟明白。」我敛着眸子,低声应下。

「过几日便是陛下替你接风洗尘的宴会,届时免不了为你埋下许多坑,清河可要小心些应对。」

「是,弟弟明白的。」

11

朝宴如期举行。

我换上朝服,衣襟处绣有萧家的族纹,一动一晃间漾出沉稳华贵的光泽。

我不欲怠慢天子,因此赶到大殿之时,还有些朝臣尚未入座。

帝王端坐在上方的龙椅,慵懒地撑着脑袋往下望来,姿态闲散又傲慢。

隔得有些远,我瞧不清天子神色,只远远行了一个礼,便随着宫人指引坐到了自己的席位。

没过多久,众朝臣陆续到来,见着我都笑唤一声‘萧将军’。

我站直了身子,向这些识得或是不识得的朝中大臣们拱手回礼。

渐渐地人已到齐,伴随着几声击筑,宣布了此次朝宴的启幕。

朝宴进行得有条不紊,可我却听得昏昏欲睡,正当我打算细细品尝这宫中美酒时,忽然听到报幕——清苑公主抚琴一曲。

清苑公主!

我呼吸稍紧,连忙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清苑公主身份尊贵,才情斐然,金枝之躯在凯旋宴上抚琴一曲,只能说明陛下对萧家的看重。

此乃皇家恩赐。

何况能听见公主殿下抚琴,可是难有一逢,机会难得。

一曲毕,满座皆静。

直到帘幕后的身影离开,宴中朝臣仍是沉浸在那天音之中,谁也不愿打破琴音余韵。

我缓缓放下手中玉箸,半垂着脑袋,挡住了那份灼然的目光。

在南楚将士的凯旋宴中,清苑公主所奏之曲并不激荡,更称得上是平稳委婉。

我不懂曲也不懂调,我只是在其中听出了一种祈愿。

盼君归途,亦是来路。

胸腔里陡然盈入酸涩感,我缓缓舒了口气,让自己呼吸平稳些许。

沙场归来之人,唯感动最难消受。

正恍惚着,便又听丝竹之音骤起,鼓乐弦乐层层叠进,伴随着一声重鼓之声,一曲‘入阵’陡然奏响。

最前方的舞姬眉心点着金色花钿,眼尾上挑,媚眼如丝。

在大殿通明的灯火下,通身媚气,一览无遗。

一杆腰肢更是柔若无骨,但随着舞步的变换,她竟也能舞出征战杀伐的果决无悔,更是舞出了迈入沙场前的义无反顾。

我忍不住多看了片刻。

12

在愈加急迫的鼓点中,我不免想起许多战场往事。

距离取下北国之日,眼见着是愈加近了,我目光灼灼,某种盛着的思绪不断翻滚。

陷入混乱思绪的我却未曾注意到,周围不少朝臣都低下了头,目光半点也不敢落在那殿中舞姬的身上。

而那些一直侍奉在侧的宫人亦是如此,端着玉盘守在角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曲毕,沈宏轩一如往常的慵懒语调响起:「萧卿,此曲,如何?」

「回陛下,臣是粗人,不懂音律舞蹈之事,只听这曲好听,瞧这舞也好看。」我拱手纳袖,这般回话。

把更多的思绪都掩藏在了宽袖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隐隐听见上座的帝王冷笑了一声。

「可朕瞧着萧卿方才一直盯着领舞看,可见甚是欢喜,不若,朕将她赐予萧卿?」

何公公侍奉在帝王身侧,在圣上话音落下之际,他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腔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呼吸亦是停滞了。

方才那一舞,他清楚的瞧见,这领舞舞姬,正是帝王宠妃——云昭娘娘。

帝心难测,何公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了身体,就连后背也湿了个透,只能做一只不敢吱声的鹌鹑。

柳云昭的心绪比不上何公公,闻言身形一晃,行礼的姿势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按照陛下的行事风格,他这般说,便是真动了这般心思。

毕竟只要陛下想,她便可以不再是后宫的妃子,也可以只是今日舞了这曲‘入阵’的舞姬。

因此不等我回应,她便依着陛下之意,来到我的矮桌旁。

「将军。」柳云昭跪坐下来,轻唤了我一声,抬眸看向我时,上挑的眼尾勾出与生俱来的媚气。

她眼波流转,一双美眸更是含羞带怯,全然没了平日里清冷如月的后宫嫔妃模样,好似狐仙落凡,身子娇软,媚骨天成。

她看向我,其用意万分赤裸,不加遮掩。

衣着单薄的女子眉眼弯着,唇角亦是弯着,倾过身子为我斟上了一杯清酒。

「臣单单只是瞧着这舞新奇罢了。」

在众人心惊胆战之际,我却依旧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声线沉稳,朗声解释着。

不动声色地撇开了帝王的‘玩笑话’。

13

静等了片刻,直到帝王允我平身,我才依言直起腰,重新入座。

见身旁女子递来一杯清酒,我目光落在那精巧的杯盏之中,酒液轻微晃动,映着大殿灯火。

我勾唇浅笑,伸手接过了那盏清酒:「多谢姑娘。」

「将军,不喝酒么?」柳云昭瞥了眼高座之上无动于衷地帝王,心下一寒,干脆扯了丝苦笑,与我搭话。

「在下不会饮酒。」我笑着答她,感知着自己右臂身侧被旁人体温侵占,我警惕地挪了挪腰。

让自己离这位媚气横生的舞姬远上一些。

「姑娘先行离场吧。」我稍稍一想,便能知晓这女子为何如此了,只是我却没猜到她的身份,只以为她是一普通舞姬。

因着帝王的言语,不敢轻举妄动。

「嗯?」柳云昭稍稍歪头,眉眼中媚气不减,此时又含了些许疑惑不解,真正能戳到人心坎里头。

但我并未受其蛊惑,只沉默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此,这姑娘便算是完成任务了吧,我心想。

「夜风猖狂,怕是会凉着姑娘,所以姑娘先行离场便是,陛下已经授意了,不必担心。」我低声解释着。

方才我那般回应,陛下并未再开口,这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已然是揭了过去。

所以,这舞姬大胆离去便是。

「将军既知这风凉,为何不护着奴家?」

软玉温香直往自己怀中凑,我只觉得自己快要碰上那舞姬赤裸的腰身了,吓得我赶紧又避开了些许。

「那姑娘便来里侧吧,在下帮姑娘挡着些。」见这姑娘没有退下之意,我也不再劝,只能这般应着她。

这边饮酒用膳,身上朝服更显繁冗厚重,酒意换成了热气,使得我燥热不堪。

我不禁扯了扯襟口,却未曾注意到座上天子的脸色。

只见端坐在高位的沈宏轩不知从何时起,眸中逐渐凝出冷郁之色。

墨色滔天,倒卷而来,覆了天子眸光,沈宏轩微微一挑眉,生出了旁人未曾注意到的杀意。

直至宴席结束,等到最后的祝词宣讲完毕后,那姑娘终于是起身离了场。

我眨了眨眼睛,正要随着众人一同离去,却被身后陡然伸来的一只手给扯住了。

14

「将军在殿中等着便是,公主处理完手头要事,则会前来寻将军。」

坐在公主寝宫内,我心里想着方才引路的宫女留下的这句话,心中仍是想不明白清苑公主邀我入殿是要作何。

但酒意扰着思绪,我满脑子昏昏沉沉地,实在理不清想法,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待宫门微响,我已是双颊通红,抬眸看清了来人后才迫不及待地起身相迎。

「公主殿下……」

只一声轻唤,我便瞧见了清苑公主脸上泛起了一抹红,就连回话的声音也都比之平日还要娇上几分。

「将军可知,听月让将军来此处是为何?」

我被公主殿下的可爱撩得有些心痒,此刻满脑子都是她那一张一合的粉唇,根本没有仔细听她说了什么话。

「臣不知。」

沈听月抿唇嗔笑一声:「傻将军。」都说萧将军骁勇无双,可怎么到了她面前,却总是傻乎乎的。

「听月方才可是去寻了皇兄求一道旨意。」沈听月在我身边坐下,一双亮闪闪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我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闻言便有些踌躇道:「那……陛下可是答应了?」

只因为面前这人是我心仪的女子,是柔弱娇软的公主殿下。

从呱呱落地到南楚将军,我一直是肆意随性直来直去的性子,何曾这般退缩犹疑过。

可即使在和公主殿下相处的过程中我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也仍是心生甜蜜的。

「臣,臣明日上朝时便向陛下提亲,陛下可会答应?」

「臣会对公主殿下好的,一辈子都会,一直到臣死的那日。」

生怕公主殿下不答应,我又这般补充道。

「傻将军,听月自是不会空手而归。」沈听月弯了弯眉眼,忽而话音一转,「只是我给皇兄的建议,是夏猎之后的七夕。」

七夕……我心中暗自咀嚼了这二字半晌,才勉强品出了公主殿下此举的用意。

我与公主殿下相识不久,若是我贸然向陛下请婚,定是会叫陛下赌我的目的生疑。

所以还是得过些日子,何况我还得先将此事告知兄长,让兄长早做准备才行。

所谓不破不立,帝王越是忌惮我萧家,我萧家更是要让他挑不出错来。

至于那夏猎么,我心里自然有主意。

15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夏猎之日如约而至。

已是入了夏,暑气太盛,此次夏猎,实际上也是为了进林间猎场避避暑。

我换上一身合适的装束后,如序进了狩场。

文官点浅鸦青,武将着石竹紫,规规矩矩站成两列,瞧着前方主辇台上的人。

「此次夏狩筹备许久,狩猎所得前三名将会获得些赏赐,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爱卿们尽力而为便是。」

帝王的语调慵懒,似是漫不经心,也似是倦怠困乏。

这赏赐自然是谦虚之言,谈不上什么天山有地下无的,但那也都是人间精品,毕竟这夏猎并非年年都有。

须得当年风调雨顺,赶上好时节,内荣外安,才能举办一次。

听陛下这言语,在炎热的天气里,倒是带来几分调笑之语的清凉。

沈宏轩摩挲了一下指节,又接着道:「此次夏狩不必拘谨,众卿们不若都来猜上一猜这前三甲会落入谁家,就当讨个彩头。」

「若是猜中了的,亦是会有赏赐。」他维持着慵懒语调,这般说着,我却感到他的余光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宏轩嘴角一勾,轻笑道,「这头三名里,可定是会有萧卿?」

「陛下说笑了,臣不懂箭术,要说这倒三名里,定是有臣一番席位才对。」我笑着朗声回应。

只是……有着长弓纹族徽的萧家将军,竟说自己不懂箭术,这话说来却是引人发笑。

毕竟萧家先祖正是靠着一柄黑弓,数百步之外取了贼子性命,这才护得皇室无虞。

萧家的荣光,便是从那日开始的。

关乎萧家族人,脍炙人口的当属那绝妙箭术了。

百步穿杨,矢无虚发,萧家密不外传的箭术本领让族人们能在数百步之外悄无声息地取人性命。

神乎其技,却未曾有人见过真假,久而久之,就化作一桩传闻了,但萧家人总是善使弓箭,这必然错不得。

可我却端端正正站在原地,毫不避讳地直言自己并不会箭术,全然不担心自己这话会惹人取笑。

16

「萧卿不必自谦,尽管大展本领便是。」沈宏轩道,又稍稍抬声,「幼兽稚禽不狩,挟子扶弱不狩,午时即归,众卿去罢。」

说罢,他便又支着侧颊懒洋洋地靠在扶手上,并不着急下场入狩。

几名武将已是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展手脚了,话音一落便率先策马进了密林。

我说自己不会使弓,但若是我带上长枪,取杆沉戟去狩猎,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于是我只空手入了林子。

今日这狩场,我一早便想好了无须用得上武器,对付些小禽小兽的,也不需要绑袖。

夏装单薄,我的小臂更是露在外头,只腕间束着雪色绸质的护腕,又以朱色绢绳系过一圈。

撇去些风流姿态多出几份服帖之意,毕竟是朝见天子,若是衣衫不整,穿着不妥,怕是惹出对天子不敬之嫌。

林间树影斑驳,离了人群后我渐渐走至树林深处。

步履闲逸,全然不像是来猎场狩猎的臣子,倒像是来郊游散心的。

我分了些精力去感知周遭动静,虽说我言明自己不会箭术,定是猎不到猎物,但以萧将军的身手,也肯定不能空手而归。

否则,便是对帝王之令不上心,亦是罪愆一桩。

这一路走来,已是见了不少飞禽走兽,我估摸着数,随意擒了几只,在猎物身上绑定带有我名字的标记后便将之留在原地。

瞧着任务完成,我又挑了一棵顺眼的大树,足尖轻点,翻身上树,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倚着树杈躺下身子。

正当我准备休憩片刻时,余光里掠过一道白影。

是一只漂亮的小兔子,我眉尾一挑,想着抓来赠予公主殿下,她定会欢心,于是不禁追了上前。

然而没走多远,却瞧见正扶着窄袖,步履优雅的清苑公主。

愣神间,那小兔儿自是跑不见了,倒也并不妨事,面前女子可比兔儿招人多了。

我嘴角噙了笑,扬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看来今日臣是得了上天的眷顾的。」

白衣女子闻声偏头,日光渐盛,落在她的身上,将那玉瓷白映得更是耀眼夺目了几分。

17

出了浅湖禁区后,我自持地与沈听月告别。

待目送她离去,我环绕四周一圈,见着远处收拣猎物的随从,又瞧一眼天色时辰。

想着还能休憩一阵子,便又上了树,掀过宽袖往脸上一遮,便在或远或近地鸟鸣声中惬意地阖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在一阵阵轻呼中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

目光瞧见了之前朝宴上领舞的舞姬,而站在她不远处的外,则是南楚的帝王,沈宏轩。

「参见陛下。」我这厢反应很快,已是从树上下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起。」沈宏轩目光翻翻,扫过身边的柳云昭一眼,便将眼神落于我身上。

「爱妃说林间有人贪睡,怕冷箭无眼伤了人,走近一瞧,原是萧卿。」沈宏轩的声音有些冷凝。

「这冷箭难防,将军可要小心些。」柳云昭适时跟了一句。

「多谢陛下,多谢娘娘,臣也才将将躺下,因着狩猎时辰就要过了,周遭有没有能猎上的猎物,便偷个盹儿。」

我微微拱手,面上的表情万分诚恐,「倒是让陛下和娘娘见笑了。」

「无妨,夏狩开启原本就是邀众卿放松的,偷盹亦是应该,只是可要注意些周遭,若是如云昭所言——」

「便是南楚大哀了。」他低笑一声后又道,「朕这山河太平,全得仰赖萧卿呢。」

风一阵阵轻抚而过,连绵不绝,我却觉犹如刀刺,脚下好似生出万千细针,嵌入我的皮肉,让我浑身一僵,眉头微颤。

「萧家毕生心愿便是为南楚解决北国大患,为此,臣愿为犬马供陛下驱使。」

我斟酌着,心下万分谨慎,神色却不惊慌,亦是天生带着笑脸的风流模样,「陛下能护得南楚长安,乃百姓之福。」

沈宏轩大笑出声,狭长地眼尾微微眯起,似乎是被我的话讨了个舒心。

因着时辰近了,他准备挟妃子离去,在转身之前,却又猛地回头道:「萧将军入个狩场,竟是将衣摆也弄湿了。」

「……」方才面对天子那般威压我都能应付自如,却被这无心的随意调侃慌了心神。

「不过倒也无妨,午后即入避暑宫,届时朕唤人来为萧将军换上一套衣物便是。」

沈宏轩侧目睨过一眼,让我整个背后冷汗涔涔,只得再次拱手行礼,朗声直道谢过陛下。

18

萧家的请婚折子,在夏狩过后的几日便出现在了南楚帝王的案桌上。

次日,帝王的赐婚懿旨便送到了萧府。

这下京中人人都知,清苑公主与萧家将军,已是结了姻亲。

这次巧夕,因为多了桩喜事,更是盛美。

送嫁的仪仗已行至桥的彼端,风华绝代的清苑公主自轿辇上下来。

公主殿下终于去了遮面轻纱,面若桃花,浅笑嫣然,在七夕晚风中艳摄世人。

我心潮难耐,扬起笑拂着宽袖奔至沈听月跟前,压下心中的激荡,喘匀了呼吸,万分慎重地说道:「殿下,臣来迎亲了。」

沈听月仰头看我,眸中笑意愈深,清雅又温婉,娇俏得让人心痒。

「回府吧,夫君。」

踏下阶梯之时,百姓们便自发迎上来,声声祝福入耳,让我笑眯了眼,手上红喜袋便不加收敛,一个一个地分发下去。

「多谢诸位乡亲来见证这桩姻亲,能在这般节日里迎娶公主殿下,我萧清河可算是最幸运的人了。」

我万分欢喜地回应着大家的祝福,「承各位吉言,清河与公主殿下定会百年好合,一生一世。」

我一边给出红喜袋一边这般应承。

沈听月亦是欢喜,伸手接了一串红喜袋来,同我一起分发。

废了很大的力气,我们二人才回到了萧府,萧向瑜早已带着府中佣人候在了门外。

身上皆是穿着红衣,面上更是满脸喜色,萧府内端是一片的红海。

「兄长。」沈听月浅浅福身,声音温雅。

「辛苦了吧,快些进来。」萧向瑜忙上前扶住她,顺势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红喜袋。

「多谢兄长。」

此次婚礼盛大,我与沈听月皆是从清晨起便开始忙碌,早已腹中空空,好在兄长早已让人备好了饭菜,只等着我们上桌了。

用过吉祥膳后,总算能回去歇息。

已至深夜,萧府仍是灯火通明,我与沈听月携手走在长廊下,漫天晨星好似流萤。

正逢秋风拂过,犹如亲人轻抚面颊,沈听月眸中含笑,不禁轻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嗯?公主说什么?」我偏头瞧她。

「无事,只是想着,你我当是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才是。」沈听月眉尾一软,温柔笑道。

19

入秋没多久,我便收到了圣旨。

圣旨,而非口谕。

圣上极少发圣旨,近年来的圣旨倒是全发到了我的手里。

先是赐婚,而后又是——开战!

我原本打算着,过了岁旦才前往落雁峡。

北国人最善在天寒时节作战,战斗力强盛,须得避其锋芒才是,大渝关后有我的两位得力副将,必定是能守住这次寒冬的。

等到来年开春,再将北国一举攻破。

但这道圣旨一下,我也没有旁的选择,只得着手准备前往落雁峡的行李。

一直在我出发前,沈听月的眉头都未曾松懈过。

「公主殿下,来我这边。」见她如此,我如何放得下心,在送行的家仆前,我对她伸出了手。

沈听月拢着袖袍,不复过往那些青云妙曼地仙渺,步履沉缓地来到我身边。

「莫要愁眉苦脸的呀,我的公主殿下。」我眉眼俱软,唇角扬起,笑吟吟地唤她,又勾起他的指尖,避开旁人走至墙角。

「已是这个当口了,夫君怎的还这般……」沈听月抬眸嗔了我一眼。

我闻言却低低笑出声来。

「你还笑!」她又嗔道。

「之所以不担忧,是因为北国在我南楚将士眼里,早已是强弩之末,是随时都可以撇去的小沙石。」

逗过了自家亲亲娘子,我这才正经起来,端正了神色轻声解释道。

「早去半年,便早些解决这南楚旧患半年,何乐而不为呢。」

「公主殿下这般忧虑,不相信南楚数十万将士的勇猛,难不成还不相信为夫了?」

正经不过两句,我又勾起笑,眸中泛起宠溺的柔光,声线里掺了熟悉笑意。

「哼。」沈听月轻哼了声,「我如何会不信你,只是路途遥远,北国善战,即便本宫的驸马——」

她拖长了尾音,用以还击我方才得意扬扬地自称,「你神勇无双,还是会忧心你受苦。」

「南楚风暖云清,佳肴绒被,将军却要在边疆餐风饮露,教我如何忍心。」

我‘唔’了一声,又见沈听月朝我伸手,我便主动凑了过去,让那只柔软娇小的手抚上我的脸颊。

我轻轻合上眼,又蹭了蹭沈听月的掌心。

「清河再次保证,定会完好无缺地回到公主殿下身边,如何去的,便会如何回来,公主可莫要担忧了。」

20

从南往北,骑着快马,我也得花费半月,等入了落雁峡,已是深秋时节。

落雁峡气候干燥,位于北方,临冬季节已然趋于寒冷。

稍松一口气,多加了一层衣裳,便去与阔别多日的部下相见。

但说是部下,实则我要见的人并不多,只几位副将,还有一位特殊的人儿。

一位……女子。

我不知她姓甚名谁,只知道人人都唤她戚娘子。

六年前,她孤身一人而来,越过边疆茫茫尘灰,一袭长裙袅袅如烟,她破开荒芜,来到这落雁峡中。

那时南楚大军连吃败仗,几乎要让出落雁峡之际,这女子携来一线天光。

比试我尚年轻,陡然担下这重担,正是一筹莫展。

戚娘子身无长物,站在军帐中却道自己自小研习行军战术,整个南楚大概四无人能比她更有把握,将北国收入囊中。

一张淡漠的唇说着矜傲之语。

她直言想要军师之位,还道她会助萧家将士击败北国,收服北疆。

但她来路不明,我又怎可轻信,便只一笑了之,未曾允下她的要求,她也不恼,只每隔几日,都来求见一趟。

最终,北国大军攻至内城前,戚娘子此次却没有亲身前来求见,只递了一封信来。

信中记载了这段时日中,南楚大军所吃的败仗,简单分析了两句,偏偏扼住了咽喉要处,一针见血。

在信的最后,写信之人又递了个应对战术。

老军师捧着这封信,颤着双手直呼:「小将军,此人,此人定要留下!」

也正是这一次,南楚守住了这最后一关。

一下战场,我手中长戟都忘了放,径直冲进客帐中。

戚娘子依言候在那处,她神色依旧淡漠,无喜无悲,无念无心。

只一袭轻纱罗裙,妩丽瑰艳。

方才取胜的喜悦仍旧盈在我心头,我见到戚娘子的第一反应就想将这大功臣抱住,重拍肩背,以分享这份战果。

好在我最终想起戚娘子是个女子,和军中的大老粗们都不一样,这才及时收了手。

也是我当时曾经在胜仗的喜悦中,未曾注意到,这本该万般淡漠,好似对万物都不上心的戚娘子,多瞧了我几眼。

21

在开战前的夜里,我换了戎装,端坐于帐前。

「将军。」不给我放空思索的机会,戚娘子从玉帐外缓步走来,依旧是袅袅如烟,衣袖轻摇。

淡漠异常的女子。

「嗯?」我挑了挑眉,未曾偏头瞧她,只轻轻应了声。

「明日便会开战,还请将军护好自身。」戚娘子先行铺了一块软巾,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杂草与灰尘,挨着我坐下。

她一言一语,明明说着关心之语,语气却未见波澜。

「我会的。」我轻笑了声,应道。

顿了顿,我又问,「北国已是苟延残喘,这战事持续不长,很快便会给予南楚一个清静。」

「待一切平息,戚娘子有何打算?」因着是与旁人说话,我便坐直身子,偏头看向了她。

「我想要卖个关子,不若将军先说说自身,我再相答。」

「那我么,肯定是想解甲归田,与公主殿下还有兄长,去南楚各地走走玩玩,自由余生,到戚娘子了。」

「与挚爱之人,携手一生。」戚娘子轻轻开口,恰巧新生一股焊缝,带起她的裙摆衣袖。

我愣了愣,又听她快速跳了话题,将目光从篝火落至我腰上的佩刀,「将军腰间的佩刀,可是公主殿下赠予的?」

她眼睫半垂着,依旧无甚神情。

「这是兄长赠予的呢。」我勾了勾唇,稍一弹指将手中的杂草丢入了篝火中。

焰光明灭,我却没有注意到在我提及兄长的时候,戚娘子眼中一闪而逝地柔意。

22

天还没亮,战火已经点燃。

可开局却不甚顺利。

我本想用最少的损失取得胜利,但如戚娘子所说,北国都城建得讲究,较一般的城墙都要高上数尺。

将士们已经前行了一个时辰,却仍未突破北国的防护区,若是再拖延下去,局势必然会被逆转。

我咬紧了后槽牙,再次斩下一敌军的头颅后,沉下眸子望向了那高高的城墙。

经过几个时辰的厮杀,我身上已是布满了伤口,尤其是握着长戟的右手,本就破了皮的掌心被再度拉扯。

血水一阵一阵渗出,又被汗水洗去,而后,再重复渗出新的血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眼神一凛,伸手接过一旁将士背上背着的镇军黑弓。

「将军,您,您会使弓呐?」见我接过沉弓,副将按耐不住心下惊异,不禁发问。

「本将军可是姓萧!」我扬唇笑了笑,满是恣意地张扬。

我腰身挺直,手臂肩颈皆蕴满了力量,慢慢抬起沉弓,瞄准了城墙上模糊不清的人影。

「对了,本将军会弓这事儿,你们可莫要传出去了。」稍稍瞄准一瞬,屏息凝神,弓弦拉满,‘噌’地一声,箭离弦破空而去。

越过战场,直直射向城墙上高举着北国旗帜地将士。

下一瞬,便见那将士的脑袋被穿了个对门,方才还猎猎不止的旌旗摇摇欲坠,即将跌落。

天色在顷刻间暗下,大雨倾盆而落,落在战场上,浇在下方光漫涌的战场上。

与这雨一同落下的,还有北国的旗帜。

我紧皱的眉头蓦然一松,这场仗,已是胜了大半了。

天助南楚,叫北国这火攻也没了优势。

「南楚胜了,也不会再添更多伤亡了。」我慨叹似的轻声开口。

可方才消耗过多,我身子近乎虚软,右掌更是被血染透,摇摇欲坠之际,一道身影落于我的马上,稳住了我的身形。

「将军,胜局已定,你便莫要强撑了,歇下来吧。」淡漠异常的女子,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说道。

话音落下,上一刻还骁勇无比的我,下一刻胸口一痛,竟是再也支撑不住地倒进了她的怀里。

23

我的死讯传回京中的时候,北国已破,南楚终究是收服了北疆。

半月后,我的棺椁被秘密送回了萧府,并未惊扰到无干之人。

正是夕阳西照,春末季节中,萧向瑜引着沈听月来到了暗室之中。

「殿下。」萧向瑜将灯盏放在一旁的木桌上,看向身后的弟妹。

沈听月如今虽有六七月的身孕,却不甚显怀,更别说她这些日来积郁,更是显出几分脆弱来。

「他在这里头么?」沈听月缓缓抬眸,看向萧向瑜,竭力延长了许久的悲伤再度袭来,浸染那双盈盈水眸。

「兄长。」她轻声发问,「旁人都说他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棺椁之上,面上神色无甚变化,眉目依旧清冷,只是细细瞧去,能瞧出几分木然来,「我却是不信的。」

见她如此,萧向瑜眉尾一软,眸光更是柔软几分。

「殿下不若上前,自个儿瞧瞧他在不在此处,殿下会看见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温声开口,轻缓的语调稍稍抚慰过沈听月眸间的哀伤。

沈听月的眸光却慢慢黯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

「别怕。」萧向瑜仍是不急不缓地说道。

闻言,沈听月浅浅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积攒了许多勇气,这才上前迈出半步。

只瞧了一眼,她便能笃定那棺椁里躺着的人并不是我。

「兄长。」桌或微晃一瞬,她便是在此时开口,却未曾回头,「他……夫君他还活着吗?」

「殿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萧向瑜未曾正面回答她。

沈听月已是心中有数。

几乎只一瞬,她便整件事情理了个囫囵——

我的‘死’,或许是和兄长有关。

在欢喜之余,沈听月又不免生出惊诧,萧家主多病羸弱,见不得风见不得寒,日日深居萧府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他太虚弱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萧家家主年幼时是如何的惊才绝艳,是如何轰动京城甚至整个南楚的聪颖天才。

世人都道,萧向瑜会是萧家数百年来,最卓越的将军。

他的出色,甚至让他加觉得,哪怕他身子孱弱一些,也没有妨碍。

但后来……却也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换作如今这个默默无闻地萧家家主。

此时,沈听月才恍然惊觉,那个惊才绝艳的萧向瑜,从来没有变过。

24

烛火仍是摇晃着,空气中的灰尘仍是在漂流,但几乎只经一转呼吸,沈听月便踏实下来。

「为兄想求殿下一件事。」在离去之前,再无旁人的暗室之中,萧向瑜轻声开口。

「什么呢?」沈听月转过身,走至萧向瑜身前,烛火落入她眸间,里头是多日未见的喜悦笑意。

「陛下不日后将会询问殿下意见,关于如何处置凶手。」萧向瑜的语气一如平和的湖水,「为兄想求殿下……帮忙护下她。」

「好,兄长放心,听月定会将她平安带回来。」沈听月应得不假思索。

经历了方才这一幕,她如何还不晓得,这一切,怕都是源于兄长的安排。

因此,那人也并非是凶手,就算兄长不主动提及,她也会保下那人的。

在离去前,沈听月还是驻足回望,对着身后这位病弱的兄长问道。

「若是我未曾与清河结姻,未曾与他相爱,那此时又该如何?」

她隐隐有着猜测,却叫她惶然生叹,若是她未曾萧清河相爱,那这位戚娘子又该如何保下?

「若是不会有殿下相助,为兄便也只能止步于此了。」萧向瑜的声音依旧温和,依旧是熟悉温柔的模样。

苍白脆弱的站在那里,背后是搅不散的浓沉黑暗,他掌中却执着一杆橙色灯笼,点亮他怀。

她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嘴角噙着浅笑,眸中盈满萧家家主特有的温柔。

沈听月怔了一瞬,眼前人仍是萧清河的兄长,却叫她生出了些许陌生。

止步于此?

异样感也仅持续了一瞬,沈听月轻轻颔首:「听月知晓了。」

「不会叫兄长失望。」她又补充了一句。

25

旧年堪称大风大浪,起伏跌宕。

新岁除秽,自是叫人欢喜。

而今年这次守岁,萧家更是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那就是本应战死沙场的小将军还家了,正藏身在萧府中,这消息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天子脚下,京城中,这萧府自然待不安稳。

岁日后,之前一直计划的离京隐居,便也是提上了日程。

清苑医馆仍在开设,萧府也仍有人在打理,沈听月却带了寥寥几位家仆,携着萧向瑜与戚娘子前往了雅城。

众人知道公主殿下要离开京城这伤心地去散散心,却从未想过,公主殿下这一去,便是许久未回。

宅子是早前便备好的,乃沈听月命人盘下来的旧宅,此时亦有家仆相迎。

萧将军身死的消息天下皆知,边疆权势亦是经过一次整变,如此一来,这南楚天子再也不用忌惮萧家族人了。

我本就没有叛心,自是乐得见着情状,离了肩头重担,离了天子威压,就连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到底戚娘子那一刀为求逼真,让我着实受了重伤,如今更是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方才来的路上,有不速之客藏匿。」我怀中抱着可爱的女儿,状似无意地和沈听月交流道。

「这几日来我便隐隐有所察觉,方才才见着其真身。」

「嗯?」沈听月不禁皱起眉,只一瞬,便对事态做出了分析,「是皇兄的暗卫么。」

藏得这般好,她都未有所觉,可见对方武功之高。

在远离京城的郊野外,还能费心费力的跟上这么久,如此执拗的行为,除却宫中那位,也不能做他想了。

我半垂着眼,似乎并不将这放在心上。

沈听月却无法不在意,按照兄长所言,皇兄早已知晓夫君未亡的事实,竟是没有更多举措。

要知道……夫君身子还未好全,又加上在世人眼中,萧将军早已战死,他便在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要把那些神秘莫测的暗卫多派些来,萧家只能是任他宰割。

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这么干。

不知不觉,落在夏风的,竟是他们。

沈听月咬了咬唇,有新的谋策生于心底。

26

傍晚时分。

吃过晚膳,我与沈听月走在林间消食,没走几步,天色便阴沉了下来。

正缓步慢走着,便听冷铁相击声响起,我陡然瞪大了眼睛。

是我身旁——

温婉可人,娇柔得不堪一击的清苑公主,抬袖扭身,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属于兵器的寒光划过地面坑洼,水面如破碎银镜,映在雪白的剑身之上。

「来者何人,还请速速现身!」

我还未从这一幕回神,又听身旁的娇弱娘子低声开口,要自己去往一侧竹林,毕竟我的怀中还有熟睡的女儿。

在步入竹林之际,我恍然闻见空气中隐隐有血腥气,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几乎是第一时间,我便绷紧了身子。

顺着风来的方向瞧去,此时才瞧见道路前方的灌木之中,趴伏着几个人影。

人高马大,隐有血污。

想来方才公主正是瞧见这一幕,才抽剑‘相邀’,欲要将暗处之人引出来。

剑……

我又想起公主殿下抽剑那一幕,抬眸时,见着的正是沈听月手执软剑,衣袂翩翩的凛然模样。

沈听月在我心中,一直都娇弱柔软,是皇宫深院中脆弱又美丽的花朵,是文采斐然处事不惊的绝世佳人。

却从未想过,她实则是懂武的。

我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过来,也正是此时,隐在暗处的人和执剑的沈听月同时动了。

两方身影犹如迅疾的电光,一黑一白,缠斗在一块,掌风阵阵,剑气滔滔。

斗了几个回合,我亦是放下心来,对方明显心有顾忌,使不出全力来,如此沈听月的身手足以牵制住那些人了。

可我仍是不敢松懈,紧盯着战况霍然凝眸。

「听月,左神阙!」我扬声提醒。

沈听月闻言稍稍挑眉,还未细想手腕已自发使力,攻向她左侧的刺客腹部,直指神阙。

霎时沉寂,长剑终是搭在了最后一名刺客肩上:「你输了。」

「是,公主殿下,冒犯了。」黑衣人跪倒在地,面对满地倒下的同伴,眼里却丝毫没有波澜。

「滚回去告诉皇兄,若再有下次,听月便当没有他这个皇兄。」

27

京都的皇宫里,沈宏轩听完暗卫的汇报,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却仍是有些不满,懒洋洋地支着下颌,望向座下耷拢着眉眼的暗卫。

但好在经过一番试探后,得知萧清河确实是失了武功。

再三地求证后,他也算彻底安了心。

否则……就萧家人那百步船样的箭术,惹人忌惮得很,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将来坐在龙椅上的人。

数百步之外,取目标眉心……萧家开国将军流传下来的影子,却是皇室心中深藏多年的刺。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容忍这般卓越的箭术存在,毕竟那箭术有多神乎其神,沈家这江山,这龙椅,就坐拥得有多不安稳。

现在这般境地,竟是再好不过了。

萧家没了兵权没了声望,更没了武艺在身,自己也终于能放之任之,无需掩藏他。

皇室也终于才没有了抹杀萧家的理由。

沈宏轩肩膀一松,所有一切阴冷的枷锁,在这一刻,都化作黑雾散去。

就连眉眼也松了下来,在灯火的营造下,有了几分惬意的滋味。

他望着仍跪在地下的暗卫,似是想起什么,忽然问道:「身上的伤,是在竹苑处理过后才回来的?」

暗卫不知天子心中所想,敏锐地觉着有几分不妙,犹疑了片刻,仍旧恭敬地回答:「是。」

「清苑亲手为你上的药么?」

哦,知晓了,暗卫眼皮一阖,晓得方才心底的不详感出自何处了。

主子这是醋上了。

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公主殿下也闹了好几遭,主子对公主殿下的偏心倒是不曾变过。

即使晓得缘由,暗卫仍是不免觉得庆幸,后心上的冷汗都熄下了一半:「并非,乃萧将军。」

听见否认的回答,沈宏轩满意地点头,复又觉出不对,反问道:「萧将军?」

暗卫心下一怂,连忙改口:「驸,驸马?」

沈宏轩眉眼顿时舒展,心下更是舒服了。

今后这天下,再无萧将军,有的,只有清苑公主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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