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第3章 3

24

那年轻樵夫总是跟着我，整天整天的都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我去后山摘草药，他一句：「我来。」

便用轻功飞上矮岩，下来时还顺手给我摘支红豆，簪在我发间。

我去厨房帮忙，他用菜刀雕出朵萝卜牡丹，在萝卜汤里格格不入。

我劈柴，他趁我搬柴火去柴房时全劈了，留茯苓在原地跳脚：「谢思意！你劈完了我干什么！你孔雀开屏啊！」

于是，茯苓便开始护在我身前，怫然瞪他：「好啦，都半月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你莫不是对我家小念有什么企图？再说了，我也救了你，你怎么不跟着我？」

「因为…她比你好看，茯苓恩公，哈哈哈哈…」

「你再说一遍！」

他逃，她追。

我笑着摇摇头，眼神更加慈爱。

两个幼稚鬼。

25

「小念！别采了！有官兵把寨子围起来了！」

茯苓身上全是脏污，一瘸一拐冲我跑来，喊着又摔了一跤。

谢思意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茯苓气喘吁吁：「小念！我刚才爬上山坡想看寨子里做饭没有，却见黑压压的官兵！」

脑袋一刹钻心地疼，我眼前不知为何出现了骑在马上的官兵，将我逼下崖的画面。

「他们是来抓我的？！」

我跌坐在地上，手指死命扣着泥土，才没让自己倒下：「别慌，我们回去。」

我本想着，便是抓了，也不能连累寨里人。

可那群高大凶猛穿着甲胄的官兵，在见到我们之后，居然齐刷刷跪了一地。

谢思意背上的茯苓，吓了一跳，小声冲我腹诽：「这…小念啊，你莫非是个郡主？」

「侯爷！属下们来接您了！」

哦，侯爷啊，那应该不是找我的。

不对！

「侯爷？！」

我俩齐齐出声。

26

「我不信，你休想带走小念！你这个骗子！」

茯苓仍是一脸警惕，死死抓住谢思意，哦不，是谢无极拉我的手：「你若真是她夫君，怎么那么久了才来寻她？负心汉！你不派人保护她！」

谢无极有些无奈，眼神求助笑眯眯的族长姑姑。

姑姑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便喂进我嘴里。

我全想起来了。

原来当日，我并未坠落崖底，而是被谢无极安排的暗卫所救。

我闹着非要去找谢无极，结果被一个手刃劈在脖颈处，喂下一粒失忆药：「夫人冒犯了，侯爷不想让您担心，待时局安定了，会来接您。」

「所以姑姑和侯爷是一伙的？！」

茯苓一拍桌子，惊得站起来。

姑姑轻笑着摇头：「一开始，我也不想惹个大麻烦，可那个暗卫说，这是谢侯的夫人。他与陛下里应外合，为国平反，我怎能让他忧心呢。」

27

原来当时，谢无极并未真去西北。

他就在京城，与陛下最尖锐的部队，将三皇子的里应外合之计，改换成了瓮中捉鳖。

他收拾了逆党，与陛下求了与我的赐婚，便释了兵权，做了个闲散侯爷。

成亲当日，谢无极的兵士，寨子里的人都来了，甚至陛下亲自与我们主婚。

至于我那老爹，他更是不敢说什么。

漫天肆意华彩的灯火，映衬得谢无极格外柔和。

他在众人起哄声中，慢慢朝我脸颊靠近，呼吸喷洒在我耳廓。

偏偏这时，太子突然开口：「原来谢兄让我打断那赵磊的胳膊，就是因为他轻薄小美人啊！」

结果被陛下一个巴掌，拍得脑袋发懵：「咳咳！逆子！什么场合！不会说话！」

「哈哈哈哈，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二位新人了，走走走，前厅吃酒！」

28

「娘亲，这就没了？」

怀里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娃娃瘪瘪嘴，伸手摇晃我的袖子：「娘亲再讲一个嘛～比如阿爹怎么讨厌了～」

「谢恋知！谢恋意！你们兄妹俩没完了！这故事都听八百遍了！就知道缠着你娘亲！再不睡觉，明天给我练三个时辰的扎马步！」

被我们挤下床，委屈坐在床脚的谢无极黑了脸，一手抓一个，将小娃娃丢给外面候着的侍女。

然后，他用指风熄了烛火，紧紧搂着我：「阿知。」

「嗯？」

「你饿不饿？」

我嗔怪道：「让你晚上追着女儿喂，自己没吃饱吧。我去给你煮碗面？」

「不想吃。」

「那你想…唔…」

肆意缠绵的吻，他的味道将我整个包裹起来，我溺在他怀中。

不用问了，他想吃我。

谢无极番外。

1

父亲他娶了个救过他的寡妇回来，还带着个小拖油瓶。

切，又是攀高枝的。

我见多了。

自从娘亲死后，多的是贵女要做我后母。

无非就是看中了我家有朝堂关系。

可我给沈姨娘敬茶，她和我想的不一样，温温柔柔的，就是一副病容。

她让我别多心，父亲娶她只是为了报恩。药太贵了，她想多活几年，多看看她女儿。

她不会摆长辈的架子，也不会成这家的主母。

我见到那个小拖油瓶了，她好乖，怯生生地，唤我哥哥。

她真柔弱啊，随她娘，像朵小菟丝花。

可她身上还穿着乡下打着补丁的衣服。

我脑子一热，本来想让她学着像京中贵女一般，嫁个好人家，可我不会和女孩子说话，嘴又太硬，话说出口便变了意思：「小菟丝花可得好生学着点攀高枝，日后给你哥哥攀上个王权富贵。」

眼看着她便红了眼眶，我本以为她要大哭一场，就像表妹谢莲一样，谁料她咬紧牙关，怼了我一通：「妹妹我没本事，只好等哥哥成王权富贵，攀哥哥的高枝了。」

我居然不生气，反而在想，两年后的招军，我要去吗？

2

我在屋里烤着火炉看书，表妹谢莲哭着跑过来，说沈知意欺负她。

她满头珠翠，丁零当啷的，吵得我头疼。

我想起来上次沈知意生日，我爹送了她一套翡翠，第二日便被谢莲「不小心」碰碎了。

开什么玩笑？谁欺负谁啊？

「表哥！我娘给我买的新手帕，她说看看，转头就扔进湖里了！那可是苏绣！她真是心机深沉！」

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她人呢？这寒冬腊月的。」

谢莲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当然是给我捞了，她这样的人…哎！表哥你去哪儿！」

我赶到花园的时候，小姑娘正跷着脚，拿着根竹竿，一手扶栏杆，在池子里搅着。

眼看帕子浮在水面，往湖中心飘过去，她叹了口气，坐在岸上，作势要脱鞋袜。

我急得竟不顾尊卑礼仪，冲过去脱下披风将她裹住，骂了句：「笨丫头，大冬天下水，你以后肚子疼怎么办！」

3

她被她娘亲骂了，罚跪了一个时辰。

原因是我上岸的时候，谢莲告状领了沈姨娘来，刚好瞧见我将帕子丢给她。

我嘴真欠，偏要说那一句：「拿去！笨丫头！要不然为了我表妹的帕子，谁稀罕帮你。以后少惹她！」

我带了金疮药去给她赔罪，却从窗子缝里见她娘揉着她发紫的膝盖，谆谆教诲：「宝儿，娘不是有意责骂你的。只是寄人篱下，总要受些委屈。娘知道那帕子是表姐故意引你去湖边，又乘着刮风递给你，可你实在不该让谢少爷帮你。他帮你了，遭记恨的人是你。」

她噙着泪，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我失了神，原来如此。

4

那天过后，我便不用正眼看她，谢莲似乎也不像之前那样逮着她欺负。

吃了午饭，父亲将我叫去书房，告诉我，和谢莲好好相处，以后她就是我的娘子了。

我当然不同意，于是便挨了他一巴掌：「混账！你反了天了！要不是你表妹家资助，你娘那点嫁妆，够将你养这么大？我就是个商人，她家可是正五品！我们开罪不起！」

于是我问，我怎么才能娶自己喜欢的人。

父亲一声冷哼：「你？你若是能不要命，两年后的征军你便去吧，届时挣个万户侯回来，也算不辜负你娘。」

我手攥成拳头，听着他给我下通牒：「若是没有这个本事，那便乖乖在家，和我一般做个赘婿！以后娶了你表妹也能混个县承当当。」

「你也是随了你娘，得了个好皮囊，不然你表妹会对你一见钟情？好自为之吧。」

认命？我偏不。

5

我和小知意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好像在躲着我。

许是她娘授意的，我也不敢去找她。

那天我下了武学课，路过花园却听见「哎呀」一声。

蹑手蹑脚，发现了假山后面的小知意。

她在练习绣荷包，刚才扎了手，现在用嘴含着，眼里又渗出了泪：「这么丑，什么时候才能拿去卖了给娘亲换药呢…」

她真爱哭，就是从不在我面前哭。

我听见她娘唤她，她慌忙之际，落下了那个荷包。

我拾了起来，拍拍尘土，收在怀里：「不丑啊，给我吧。」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愣愣出神：「阿知，等我。」

6

时间过得飞快，征军日来了。

这两年，我和阿知说过的话，用两只手都能数清。

街头，谢莲依依不舍，拽着我的袖子泪眼朦胧：「表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我见她这样十分头疼，便拍拍她的手：「好了，男子汉大丈夫，需得立业才能成家，别担心。」

眼神越过她，我看见小知意手里捏着平安符，怯懦不敢上前。

可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刚刚入队，我回头，却看见谢莲拉扯着那个平安符，撕得稀碎。

谢莲，我记下了。

7

刀剑无眼。

我每次都是拼了命的。

我不后悔，纵使受再多伤我也不悔。

可那个给我包扎的女军医，她却不耐烦了：「怎么又是你啊！少年郎，你白白净净的怎么想起来参军了，我一个周见你三回啊！你伤没好就不要上战场可以吗？」

我不语，她却在我胸口前打量，擅自拽了出来：「哟，荷包啊？心上人送的？让我看看…啧，真丑。」

我恼怒，死死瞪着她。

她也气了，在我穴位上点了两下，我便动不了了，接着她在我伤口上拧了一下。

我好疼，可是我叫不出来。

「臭小子！瞪我？你错了没？错了眨三下眼睛。」

我眨了三下眼睛。

她给我解开，我急忙跪下：「求您收我为徒吧！您太狠了！我想学了，成万户侯！」

8

我的武功突飞猛进，可师傅不让我

她让我不要急躁，别当出头鸟。

可是我等不起。

同乡家人问候他，我得到一个消息：「阿知的娘亲没了。」

她该有多难过。

于是我发了狠，杀人，杀人，杀人。

我终于被看见了。

他们派我去杀更多人。

半月，我便成了百夫长。

在一次埋伏中，我取下敌将首级，一战成名。

最后论功，封了我个「谢侯」。

9

班师回京途中，派去打探的人告诉我，小知意就要被打包给人做妾了。

我气的发抖，谢莲，你真是好样的。

我终于见到小知意了，可她似乎很怕我，躲在人群里不靠近。

谢莲矫揉造作，我急忙挣脱，可让我清静会儿吧。

我感觉到她过得很苦。

她这么个好学的人，竟什么都没太大的长进。

她果然很怕我。

我只是站起来，想掏出荷包告诉她，有人在乎你，她竟吓得差点哭出来。

罢了，我们来日方长。

我先带她去收拾了贱人再说。

10

我很骄傲，如今我可以带她来醉香楼最好的包间了。

可她竟是定定盯着那个狗男人！

好，我吃醋了。

杀了他？算了，谢莲和他倒是挺般配。

就是要借用和我一起历练的好兄弟，太子殿下的名声一用。

我就是出去了会儿，谢莲竟动我的人！

我拔了剑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戾气太重。

收敛下，免得再吓到小知意。

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11

我真的不会哄女孩子。

我居然说那是给丫鬟的？我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明明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偏偏生了一张贱嘴。

我带她去了宴会，她之前都没去过。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有资格。

世子为何刻意接近她？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保护好她。

提亲？你做梦。

我发了疯，借着酒劲，吻了她。

她开始躲着我了。

没事，阿知，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阿知果然和当年一样善良柔弱，竟被一个臭老头欺负。

我上去英雄救美，她会不会对我生些好感？

12

阿知终于接受我了。

我开心地每天都问她，生怕这是一场梦。

可她柔柔的笑，真实的温度，告诉我，她在。

王府与三皇子勾结西北逆贼，却被我们使了个金蝉脱壳。

我仍旧在京中，保护殿下。

抱歉阿知。

我不能让你处在危险之中。

你先暂且忘却我。

我会将你寻回来的。

一辈子。

13

两个臭孩子！

一天天霸占他娘亲！将我都挤下床了！

或许我该给他俩送到师傅那里去，这样他们就不会霸着我的阿知了。

我的阿知。

终于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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