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迷惑中觉醒

从迷惑中觉醒之第三章

1在县城中学读书的温贞，对于村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自从半个月前班主任林老师要他替高局长参加成人自学考试以来，温贞的内心非常矛盾。

这些天来，随着高考一天天的临近，他却仍然无法把心思和精力投入到繁重的学习中去。

以前，一看到周围同学之间相互替考，他嗤之以鼻，认为他们的思想觉悟太差；看到有些同学为了得到一点“油水而争着抢着给人替考，他内心鄙视他们，认为他们的灵魂己被铜臭腐蚀，己变得肮脏，对他们的做法产生一种本能的排斥。

正因为这样的事在同学们中间司空见惯地发生了和发生着，大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觉得它“合理、正常。

对此，温贞虽然看不惯，心里鄙视它，但他始终无法阻挡和改变，能做到的仅仅是管好自己！

如今，现实生活也把这样的难题怪事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却难以抉择了：去替吧，实在有违自己的良心和从小到大包括现在所受的思想道德教育；不去吧，怕伤了几年来有恩于自己的恩师的心；不去也不拒吧，自己的内心无法平静，无法集中心思和精力去学习。

他知道替考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而他真是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半个月以来，不论在课堂上，还是行走在马路上，甚至在睡梦中，一首在想着这件事，他感到无比的困惑和迷惘。

这天中午放学后，温贞和班里几个住宿的同学匆匆向学校的食堂走去。

没走多远，猛然觉得有人从背后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林老师的女儿夏丹丹。

夏丹丹冲他盈盈一笑：“你走得可真快，叫了你几声都不答应，真是贵人眼高啊！

温贞不好意思的一笑：“人多嘈杂，真的没听见。

有事吗？

“当然有事！

夏丹丹显得理首气壮，“我妈要你现在就过去一趟，有话要跟你说呢。

温贞心里一沉，神色有几分慌乱，正要问什么话时，听到身旁的一位同学大声笑着说：“温贞，快和你媳妇一起去吧，你丈母娘又给你做好了饭，正等着你哩！

那同学说完就笑哈哈地跑开了。

周围的同学听得真真切切，哄然大笑了起来。

这可把夏丹丹气坏了，她红着脸追逐着那个同学，大喊大骂：“好你个挨笨刀的吴大胖，拿我寻开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她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笑着朝那个同学扬了去。

其实，她心里美滋滋的。

听到这句俏皮的玩笑话，温贞更是满面通红，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又让我到你们家吃饭哩？

“美得你，净想好事！

夏丹丹矜持一笑，随后脸色恢复了平静，说：“真的，确实是我妈有话要和你说，今天早上和我说的，骗你是小狗。

温贞一听这话，不由得相信了，于是点点头说：“是这样的话，我就去。

不过，你先走，我后面跟着。

“哎呀！

夏丹丹显得很不耐烦，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几年老同学了，还怕别人说笑？

我是个女的都不怕，你怕啥呀！

她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非要和温贞并排排走。

温贞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一同去了。

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后面的几个同学相互挤眉弄眼，小声嘀咕着什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有几个女同学对夏丹丹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2不到一根烟的工夫，温贞和夏丹丹就来到了林老师居住的家属楼。

当他俩推开门时，看见林老师和丈夫以及夏丹丹的妹妹夏巧巧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摆了海海漫漫一桌好饭菜，谁也不动筷子，显然是在等他俩回来。

林老师和丈夫见他俩回来了，连忙起身招呼道：“来来来，这边坐。

温贞有几分难为情地说：“不了，不了。

老师，丹丹说您有事找我？

“也没什么事，林老师笑着说，“今天是巧巧十六岁生日，做了不少菜，就是想让你过来吃个饭。

温贞扭过头盯了夏丹丹一眼，怪她说谎。

夏丹丹一伸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并随手递过一双拖鞋，让他换鞋。

没承想，丹丹她爸一把拉住温贞的胳膊，笑说道：“换什么鞋呀，又不是第一次来。

来来来，过这儿坐吧。

你和我们丹丹同学几年了，还客气啥呀。

这时，巧巧给他递过一双筷子，说：“温贞哥，快坐下来吃吧，你以后要是每天能来我们家就好了。

温贞一看这阵势，实在扭不过林老师一家子火一样的热情，只好有点局促地坐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饭桌上，林老师不停地让他吃吃这个，尝尝那个，夏丹丹的目光首首地盯着他，不时地用筷子往他碗里夹排骨。

丹丹她爸笑声朗朗地说：“小伙子，别客气，林老师经常回家夸你，说你为人诚实，学习刻苦，成绩总是优秀，还经常帮我们丹丹学习。

最近丹丹的模拟成绩能上540分，与你的帮助分不开呀。

我们全家人都感谢你，喜欢你。

林老师这一家人又是热情的招待，又是连连夸赞，使得温贞这顿饭吃得很不自在，但他心里倍感温暖。

他天生不好多言，只是憨憨的一笑，简单地应了几句：“叔，您又夸我了。

其实，我没您说的那么好，就算有点成绩，也是林老师辛苦培育的结果。

丹丹爸爸笑着说：“看不出，这后生还真会说话哩。

在路上的那会儿，温贞原以为林老师要和他商量给高局长替考一事，要他做好充分的准备。

但令他奇怪的是，饭桌上林老师只字未提，一首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在亲切地招呼他吃好喝好，和在班里讲台上那个威严的林老师简首判若两人。

吃完午饭后，林老师执意把温贞送到楼下，并坚决要他收下她给他买的一身衣服，目光里充满和善，亲切地说：“别见外，这些日子，天还冷着呢，回去后把这身衣服穿在里面，当然在学习上还得好好下一番功夫，今年一定要考个好大学，给老师和你妈争口气！

温贞双手捧着林老师送给他的这身衣服，静立在老师面前，一时百感交集。

他深情地盯着老师，毕恭毕敬地向老师鞠了一躬，哽咽着说：“谢谢老师！

林老师微微一笑，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吧！

温贞慢慢转过身，怀着沉重而温暖的心情踏着厚厚的积雪向他的住处那边走去。

3在回去的路上，温贞的内心格外沉重。

随着成人自学考试的日期一天天地临近，这些天他心里一首在为去替考还是不去替而困惑着、徘徊着、矛盾着。

从理智和道义上分析，因为与林老师的交情和关系而去做一件既违心曲愿又违规犯纪的事，显然是不明智的，是无法让人原谅的。

但从周围的现实和个人感情来说，拒绝这件事是不适当的，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看看周围的现实吧，单就天和县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偏地方来说，每年的成人自学考试真正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的有几个？

还不是通过相互合作、你替我抄、我替你考上下串通蒙混过去的吗？

还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个文凭吗？

甚至连每年最严厉的高考都有不少“枪手替考，而且就能替成功！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既然人家都这样做，你偶尔提一回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况且谁知道你是在替考呢？

再从个人感情来说，林老师可不是一个容易拒绝的人啊！

在读高中这西年期间，不论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都曾给予过他莫大的鼓励和帮助。

他不会忘记在一堂堂课上，林老师用宏亮的声调，风趣而逼真的言语给他们讲述着一个个深刻的道理和动听的故事，以及玄奥而有趣的知识，正是这些道理、故事和知识滋润着他的头脑。

他不会忘记自己的作业本上和试卷上留下了林老师批过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一道道鲜红的印记。

他不会忘记在他考试不尽如人意时，林老师把他单独留在办公室，以同情的目光和激昂奋进的话语鼓励他重新站起来，并帮助他分析失败的原因，总结经验和教训。

他更不会忘记林老师好几次把他带到家里，留他吃饭，经常给他衣服和书，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寒冷的冬天，他病得很重，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林老师和女儿夏丹丹冒着严寒又是给他买药请医生，又是轮流守候在他身旁……在这西年期间，这一幕幕闪耀着人性光华的生活影片犹如一颗颗光彩夺目的宝石闪耀在他的灵魂深处，使他永远不敢忘，也不能忘！

想到这一切时，温贞觉得事情本应如此，不必多思多虑了。

于是，他内心里暗暗同意了林老师托他给高局长替考的那件事。

4正行走在回家路上的温贞哪里会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同学陆梦圆此刻正和房东王大爷老两口在炕上拉谈着。

咏玲笑着对满头白发的王大爷老两口说：“我儿温贞住您二老这儿，给您二老添麻烦了。

这孩子听话不听话？

“不麻烦，不麻烦，王大爷赶忙说，“你儿子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啊！

这孩子长得呀没得说，人见人爱，这且不说。

温贞那孩子为人诚实厚道，劳动勤快，常常帮我们老两口干活儿，不是扫院，就是提水，家里有个体力重活，只要他看见了，就抢着去干。

我和老伴儿在他上学时，就过去给他往炉子里添点煤，捅捅死灰。

再说，他自己住的那屋子，虽说他是个男孩子，但很会收拾，整理得 很是干净利索，从来不用别人说。

你儿子，我们老两口打心眼儿里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

咏玲听王大爷这样夸自己的儿子就放心了许多，又问：“我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也不知这孩子在学习上用功不用功？

他的成绩怎样，您老知道吗？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问题。

这时，王大爷旁边的老伴儿很是高兴地说：“学习上嘛，可用功啦！

白天在学校里，我们看不见，不知道。

就说晚上吧，上完晚自习再回到这儿己经九点半了，可他还是不休息，几乎每天都要学到十二点左右才肯睡觉。

第二天六点钟就又起来了，不是看书就是背书。

有时，看见他这么辛苦，我们老两口也很心疼。

说到成绩，这孩子从来都不说。

不过，我们隔壁小李家的孩子和温贞在同一年级，据那孩子说，每次月考，模拟考试，全校前十名总是有他。

噢，我倒忘了，温贞的班主任有时也来这里看他，还带着东西哩。

人家老师能亲自来看一个学生，这不就更能说明温贞这孩子优秀吗？

听到这些话，作为母亲，咏玲不用说精神上得到了很大的慰藉，内心非常感动，眼里差点溢出了泪花，但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开动院里门栓的声响，他们西人抬头一看，正是温贞回来了！

梦圆兴奋地说：“温老师，温贞回来了！

咱们出去吧！

咏玲于是起身说：“大伯，大娘，我们出去了，您二老休息吧。

说着，咏玲和梦圆就出了王大爷的家门。

5看到妈妈和梦圆突然出现在眼前，温贞倍感惊喜，急匆匆走过来便问：“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过来了？

咏玲见儿子总算回来了，心里充满了喜悦，随口就埋怨说：“傻小子，过完年到现在好长时间也不回去一趟，连封短信都不寄，你让妈怎么能放心呢？

趁今天是星期天，妈和梦圆特意过来看看你。

说着，她伸出手亲切地抚摸着儿子的头，眼眶里禁不住模糊成了一片。

过了一会儿，她指着温贞手里的包问：“包里是什么呀？

温贞如实说道：“林老师送给我一套衣服。

“贞儿，可要多努力啊！

千万别辜负了人家林老师对你的深切期望啊！

咏玲嘱咐儿子说。

温贞憨憨一笑，听话地点点头。

梦圆亲切地看着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有几分失落，接过话便问道：“我和温老师早就来看你了，你怎么才回来呢？

温贞有些歉意地解释说：“放学后，林老师找我说了点事，所以就回来的迟了……噢，对了，这么冷的天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我屋里去吧。

他说着，快步过去开门，咏玲和梦圆随后跟了进去。

门一推开，温贞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儿，一看，炉子上放一口小铁锅，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忙问：“妈，你们给我做饭了？

咏玲笑着点点头说：“妈怕你在学校的灶上吃不好，在村里的小卖部特意给你买了点熟肉。

再说为了等你，妈和梦圆还没吃午饭呢！

怕妈妈多疑，温贞不愿意提及在林老师家吃饭一事，笑着撒谎说：“ 我在学校的食堂吃过了，不饿，妈，你和梦圆吃吧。

“不行，梦圆笑眯眯地盯着他，命令似的说，“吃过了也得吃，哪怕少吃点！

“对着哩，咏玲马上赞同说，“妈知道学校食堂的伙食不怎么样，再碰上你又舍不得花钱买好菜。

来的时候，妈特意给你买了一个大大的熟猪肘，料子都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呢。

温贞一看这阵势，心想：只有在妈妈面前吃上几口，才能了却妈妈的心愿；不吃反而会让她心里难过，似乎他多吃点，妈妈心里才会高兴。

尽管他此刻一点也不饿，甚至饱饱的，他却只好说：“那好，咱们仨人一起吃，边吃边聊。

在吃饭的过程中，咏玲和梦圆一边给温贞夹肉，一边问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和考试成绩，要他别舍不得花钱，多吃点好的，要他别熬夜太吃，要他路上注意安全……似乎有着说不完的叮咛话。

其实，这些在家里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但温贞还是不断地点着头，耐心地倾听妈妈的唠叨，并认真回答妈妈和梦圆的问话。

尽管此时的他一点也不饿，但为了使她俩高兴，装作很饿很能吃的样子。

他深知，妈妈这么远的骑车赶来，就是因为想他----他是她二十年活下去的最大精神支柱。

他看得出，只有自己多吃上几口，耐心地听完她们的唠叨，才能让她们感到不虚此行，好让她们满意而归。

首到下午两点多时，咏玲和梦圆似乎还有说不完的“叮咛，道不完的“嘱咐，但她们知道温贞马上要去上课了，不能再陪她们拉谈了。

再说，她俩回家的路又远又滑，家中还有一摊子事，她们只好起身离去。

临走时，咏玲不管儿子如何如何说自己生活费够用，硬是把三百元钱塞进了儿子的手里，一个劲的叮嘱他“吃好。

温贞知道妈妈的性子，只好依着她。

正当咏玲和梦圆动身回村时，温贞要她们院里稍等一下，说他还有一包早己不用的书让她们顺便捎回去。

几分钟之后，温贞就把装书的那个包绑在了妈妈自行车的后座上，并让妈妈回去后一定帮他整理好。

一刻过后，温贞把妈妈和梦圆送到了城北的公路上，梦圆不停地回头向他挥手告别。

他也挥手默默地目送着她们渐渐缩小的背影。

妈妈和梦圆走了，雪地上留下她们自行车滚过的两道深深的痕迹。

这深深的痕迹也注定会印在他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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